是该面对如今的柏府了,她如今是柏家最后的血脉,她需要回去做这个主心骨。
二人依着规制先后乘车出宫,柏韫登上马车阶回望:李姨在高高宫墙下的身影那么渺小,她对着李显禾努力笑了笑,想起如此远的距离识不清脸庞,就挥起宽袍努力挥了好几下。
宫内钟楼正在此刻敲音,钟声回荡,震落残枝浮雪。
坐回车里,柏韫深深呼了口气,瞳孔里的水色泛起小圈涟漪,她隐隐觉得告别会是这段时间的常态。
无人窥见的披肩袍下,柏韫的虎口卡住拇指,不停摩挲交握着。
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她也没那么会面对死别,但今日看着肖立玄在,她要多一些力量。
人常说,多见不怪,与人分离也应该如此,此刻生离,转瞬死别。人与人的联系实在脆弱,尤其在乱世,生命就如丝弦,可以刹那崩断,留下的人承受一切。
雪洗冬浓人淡,车辙一路压过。
柏韫走入府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的落败还是让她的心跳停了一秒。庭院中原本生机勃勃的鱼池,此刻只有几片枯叶停浮。
这场大雪,埋没了地上原本的白纸钱,仆人们身着素服,像一个个雪人。可是世界上没有化不开的雪,也没有哀悼的雪人,众人看见她,宛如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传唤声与哀泣声交织在一起,听的人心空。
府内无人能做主,除了棺椁已经下葬,其余的一切还和刚办丧时一样。
大丧的实感像一座山压过来,柏韫一步一步走过,厅外的石阶上还遗留着白色的纸钱,被风吹得四处飘散,和着雪刮在柏韫脸上。
白色的幔帐随风长长摆动,从堂内延伸到堂外,门槛处有不到十岁的孩童,跪的太久正在打瞌睡,风雪吹的小身板直打哆嗦,柏韫摸了摸孩子的头:“带他们回去吧。”
“多谢姑娘,小孩子还不懂事,奴婢这就带他们下去。”
几个仆人正要离开,余光里看见立在院中的宫中侍者,一时有些摸不准能不能离开。
“无妨,听你们姑娘的。”
突然有人出声,玄袍金簪,一看就是宫里的贵人,几人赶忙行礼退下了。
肖立玄遣退了堂外的所有人,看着柏韫一个人走进祠堂,他没有入内,只独自站在屋檐下等候。
堂内摆上了白菊,多了三块牌位。
柏韫看着地上跪着的瘦小人影,蹲下身轻声唤:“桂岩,醒醒。”
“姑娘……姑娘!你身子好了,你没事就好!”
桂岩性子沉,除了柏韫以外,府中她无所牵挂,可是桦青的娘亲……“姑娘,老夫人还有柳嬷嬷她们,都——”
“我知道。”
柏韫跪下接住她,闭了闭眼:“去休息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桂岩看柏韫整个人好像紧绷到了极点,她不放心的还想开口,终是未说,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
人刚走,柏韫的背脊瞬间弓下来,脑内的轰鸣声伴着往事回音,压的她抬不起头。
……
“千千,这个世界上除了爹爹和娘亲,你还有很多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