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策马上前,朗声道:“孙大人,当涂现已实行‘议事制’,凡重大事务,须经百姓公议。您若强行闯城,便是破坏规矩,等同于敌军入侵。届时万一起冲突,死伤不论,史书只会写:‘钦差逼反良民’!”
孙承业脸色铁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徐文彦在京中发动反击。那份关于皇帝服药记录的“风声”迅速扩散,御医署被迫出面澄清,结果反而暴露了“济安堂”与裴氏家族的隐秘关联。民间舆论瞬间逆转,街头巷尾皆传:“昔日裴贼残害忠良,今又毒害君父,其党羽竟还想扳倒林将军?”
七位老臣联名上疏,直言:“东南不可一日无林川,此时夺权,无异于自毁长城!”
皇帝最终妥协,下旨召回孙承业,并补发一道诏书:
>“林川与北燕结盟,虽未先行奏报,然出于边防大局,情有可原。特准其保留兵权,盟约有效,后续事宜可便宜从事。”
圣旨送达当日,林川正在教导一群孩子组装简易水泵。
他接过黄绢,看也不看,随手递给身旁一名十岁男孩:“你来念给大家听。”
孩童一字一句读完,全场先是寂静,继而爆发出欢呼。
林川却只轻声道:“记住,今天他们让步,是因为我们够强。明天若我们弱了,连这张纸都不会送来。”
他站起身,望向北方。
吴越虽退,但铁脊道仍在;李承武虽挫,但野心未灭。而在更遥远的地方,西域诸国正蠢蠢欲动,传闻已有驼队携带“震天雷”图纸西行,试图引进那种能轰塌城墙的巨炮。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但他也不再惧怕。
因为当涂已不只是他的城,而是千万人的家;
因为夜鹞子的孩子们已学会在黑暗中穿行如影;
因为水鹞部队能在江底潜伏半个时辰不动声色;
因为学宫的学生开始研究如何用风车提水、用滑轮运粮;
因为每一位阵亡将士的名字都被刻入石碑,每一位孤儿都能背诵《为民章》;
因为他已不再是孤身奋战的边将,而是引领一个时代的开端。
春深之际,麦浪翻滚,新苗茁壮。
林川站在望京台上,手中握着一把刚刚收获的嫩麦穗。风吹过,旗帜猎猎,田野起伏如海。
阿雅兰站在他身旁,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望着远方,声音平静而坚定:
“我在想,下一个春天,会有多少孩子在这片土地上出生,有多少老人能安然离世,有多少敌人会在半途折返。”
“我在想,历史会不会记得我们的名字。”
“但我更想知道??当千年之后,还有没有人愿意为一座城、一群人、一种活法,站在这里,迎着风雪,不说退?”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将一枚新打的麦穗别在他胸前的铠甲缝隙中。
“会的。”她说,“因为他们会指着这里说??看,那是光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