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那日,全城百姓送至城门外。阿雅兰一身戎装,披银甲、执弯刀,骑白马立于风雪之中,宛如天降神女。她回头望向林川,眼中含泪却不落。
“若我归来,还做你的使节。”她说。
“若你不归,我便为你立碑。”林川答,“名字就刻在第一块灵牌旁??不是作为公主,不是作为盟友,而是作为第一个敢于改变世界的女子。”
大军北去,雪满弓刀。
当涂并未因此平静。西域驼队突然恢复通行,一支神秘商旅携带大量硝石与硫磺进入陇右,疑似欲绕道西南,重建震天雷生产线。与此同时,京城传来消息:徐文彦遭人构陷,被指“私通边将、图谋不轨”,已被软禁家中,生死未卜。
林川坐在书房,手中握着徐文彦最后一封密信,字迹潦草,显然仓促写下:
>“我知大限将至,唯愿嘱君三事:
>一、勿信宗室,皆利欲熏心之徒;
>二、善待阿雅兰,她是真英雄;
>三、若有一日不得不反,请记得??天下苦秦久矣,非独今日。”
他焚信,闭目良久。
然后提起朱笔,在《东宁律》草案末页添上一条新规:
>**凡因言获罪者,无论官民,皆视为政治迫害,东宁有权庇护,并追究幕后主使。**
次日清晨,他登上望京台,召集所有学宫师生、议事会代表、军队将领,宣布成立“东宁情报司”,直属议事会监督,职责为收集内外威胁、保护异见人士、维护信息自由流通。首任司长,由归尘担任。
“这不是为了spying,”他说,“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再像徐文彦一样,默默死去。”
春风再至时,北方传来捷报:周振与阿雅兰里应外合,连破三城,剿灭叛军主力。昭武皇后正式登基,颁布《草原新政》:废除奴隶制、允许女子参政、设立部落议事会、推行义务教育。她派人送来一封信,附带一枚金雕羽冠:
>“我以草原之名起誓,永不负盟约。
>此冠赠你,象征自由之翼。
>若你愿南下问鼎,我率十万铁骑,为你开道。”
林川看着羽冠,轻轻放下。
他对使者说:“告诉她,我不争天下,我只想守住这片土地上的希望。但她若需要援军,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我也必赴。”
使者离去后,他独自走入忠勇祠,将那封信放入新建的“志士匣”中,与《为民章》初稿并列。
窗外,春雷滚滚,新苗破土。
一群孩童跑过广场,手中拿着纸做的风车,咯咯笑着追逐彼此。其中一个摔倒了,立刻被同伴扶起,拍拍灰dirt,继续奔跑。
林川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扬。
他知道,真正的胜利,不是击败多少敌人,不是占领多少城池,而是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终于有人可以无忧无虑地笑着奔跑。
而这笑声,将成为未来千年的回响。
春深似海,柳絮纷飞。当涂城外的油菜花已开成一片金浪,蜂蝶穿梭其间,嗡鸣如织。林川立于田埂之上,手中仍握着那卷《农政辑要》,衣袖沾满露水,鬓角微白如霜。他身旁站着三十六名新任基层官吏,皆是学宫第二批毕业生,年龄最小者不过十七,最年长者亦未逾三十。他们身着粗布短衫,脚踏草鞋,肩背竹篓,内藏算册、律条与医方,即将分赴七县乡野。
“记住。”林川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你们去的不是衙门,是人家。百姓开门迎你们,不是因你穿官服,而是信你能办事。若有一日,他们闭门不纳,便是你们失了民心。”
众人肃然应诺。
临行前,柳氏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只陶碗,内盛新麦熬煮的粥,热气袅袅:“林爷,这是南荒垦区第一锅收成的饭。五亩地,三个月,活了三百二十口人。我们……终于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林川接过,一饮而尽。粥粗且涩,却暖至肺腑。他放下碗,轻声道:“这饭里有命,也有希望。往后每年今日,我都来喝这一碗。”
百姓闻之,纷纷跪地叩首。他未扶,亦未避,只是静静看着那一片低垂的脊梁??那是苦难压弯的背,也是信念撑直的骨。
归尘悄然走近,递上一封密报:**徐文彦已于三日前暴毙家中,死状可疑,据仵作查验,喉间有针孔痕迹,疑似“无影毒”所致。其府邸被抄,所有文书尽数焚毁,唯有一块焦木残片被家仆暗中藏下,刻有“秦”字一角**。
林川默然良久,将残片收入怀中,只说一句:“备马,我要见阿雅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