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几乎是弹坐起来的,昨晚那些微妙的情绪像晨雾一样散去,精神抖擞得仿佛能绕着别墅跑三圈。
冲下楼时,厨房里已经飘出了诱人的香气。诸伏景光系着那条我买的印着巨大猫爪印的围裙,正动作娴熟地将蛋液滑入平底锅,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着食物焦香,是唤醒灵魂的最佳闹钟。
“早啊!hiro!”我元气满满地扑到厨房岛台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锅里金黄的煎蛋和旁边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早,hana。”他闻声回头,嘴角自然上扬,深蓝色的眼眸在晨光下清澈温和,“睡得好吗?”
“特别好!”我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拉开高脚凳坐下,“而且我现在精神百倍,急需跟你分享昨天徐翡那边的‘前线战报’!”
他熟练地将煎蛋和培根盛到吐司上,再淋上一点我喜欢的蛋黄酱,一份简单却完美的三明治被推到我面前。他自己也端着一杯咖啡,在我旁边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来昨晚的‘八卦’后续很精彩?”
“何止精彩!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乡土伦理剧!”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腮帮子鼓鼓囊囊就开始口齿不清地讲述,“翡宝儿一大早给我发信息了!她那个表哥家,绝了!”
我放下三明治,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记录,直接递到他眼前:“你看你看!”
【翡宝儿~】(早上6:45):救命!华儿!我到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翡宝儿~】:[一张照片:一个看起来就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口,停着一辆贴满HelloKitty闪钻车贴的黑色小轿车]
【翡宝儿~】:我那个据说‘成熟稳重’要当爹的表哥的座驾!!!HelloKitty闪钻车贴!还是粉色的!他一个大男人!这反差萌差点把我送走!
【翡宝儿~】:还有更绝的,据说他未婚妻,就是那个怀孕的姑娘,才20!20啊!!!这才上大学没多久吧???我妈还跟我说姑娘‘懂事’‘知道照顾人’???我???
【翡宝儿~】:我现在躲在厕所里给你发信息,外面全是烟味和劝酒声,救命……我感觉我误入了平行宇宙!
“噗——”诸伏景光看到那张贴满粉色HelloKitty闪钻的黑色轿车照片时,没忍住,刚喝进嘴的咖啡差点呛出来,连忙用手背掩住嘴咳嗽了几声,眼角都笑出了细纹。
“反差……确实很大。”他努力平复笑意,但蓝色的眼睛里依旧闪着促狭的光,“不过,20岁怀孕结婚……在日本,虽然法定年龄女性是16岁,但现实中这个年纪选择结婚生育的也非常少见,尤其是在大城市。通常都还在求学阶段。”
我得到认同感,更加来劲,还顺便纠正了一下1993年来的他,“不过现在日本已经上调到18岁结婚了,我们这是20才能领结婚证,关键是她妈妈的态度!什么叫‘懂事’‘知道照顾人’?20岁怀孕辍学结婚,这叫懂事?这叫被生活按头摩擦好吗!而且我怀疑我闺蜜她妈话里有话,好像在暗示翡宝儿也得‘懂事’点赶紧找对象似的,压力山大!”
我模仿着徐翡妈妈可能的语气,捏着嗓子:“‘你看看人家小谁,年纪轻轻就知道安定下来,多懂事!哪像你,一天到晚不着调,就知道工作工作,对象也不找……’”
诸伏景光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沿上摩挲,听到我模仿“催婚”语气时,他微微蹙了下眉,眼神里掠过一丝思索。
“这种来自家庭的婚姻压力,”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分析,“在日本其实也很普遍,尤其是在地方城市或者传统观念较强的家庭。不过,像这样将‘怀孕’和‘懂事’直接挂钩,甚至暗示应该效仿的情况……”他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确实有些……过时和片面了。婚姻和生育是非常重大的个人选择,应该基于充分的准备和成熟的意愿,而不是外界的压力或一时的意外。”
“说得好!”我立刻给他点了个赞,“不愧是hiro,觉悟就是高!可惜我家翡宝儿现在深陷敌营,只能向我这个后方友军疯狂吐槽了。”
我又拿起三明治啃了一口,含糊道,“她还说待会儿要直面那个20岁的‘小嫂子’,他那个表哥都27了,比我们还大,我让她偷偷观察下对方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懂事’还是‘被迫懂事’。”
正说着,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翡宝儿~】:[一张明显是偷拍的、有点模糊的照片:一个穿着宽松一点婚纱、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孩,坐在一群喧闹的中年人中间,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
【翡宝儿~】:看到了吗……这就是‘懂事’的嫂子……感觉她都快哭了……我都不敢跟她搭话,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周围全是抽烟喝酒吹牛的,她就像个格格不入的摆件……唉。
我看着照片,心里也沉了一下,刚才八卦的轻松感消散了不少:“唉……看着真让人有点难受。感觉她好像……很迷茫,很被动。”
诸伏景光也看到了照片,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他放下咖啡杯,沉默了几秒才说:“20岁……在她这个年纪,本该是探索世界、发展自我的时候。现在却因为意外怀孕和家庭压力,被推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可能并不适合她的环境和角色里。这种压力……难以想象。”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hana,我很庆幸,你和你朋友,还有你朋友的朋友们。”
他大概是想说徐翡和我这种状态的吧。
“能有自己的主见,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生活。这很重要。”他的语气郑重,像是在陈述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真理。
这突如其来的郑重评价和肯定让我怔了怔,随即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略带沉重地回应:“啊……是啊,不过我也只能管好我自己这条线。其实很早前,我就给自己规划好了剧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碰‘婚姻’这茬儿了。还好我家,至少在催婚这方面,基本属于无压力区。”
我撇撇嘴,语气里的复杂感更浓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呢?我这不婚主义的家伙,居然比我那些闺蜜还早一步领了证……”
我的目光不自在地飘向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桌面边缘,“而且还是……嗯,跟我二次元推?”
诸伏景光安静地听着,没有急于插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我。直到我的声音落下,他才端起伏下已久、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早晨暖黄的阳光流淌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晕开一小片安静的、带着细微光晕的弧形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