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遥落水事件最终查明系疯马所为,皇帝为表安抚,赏赐卫星朗大量珍宝。
卫星朗对此毫不在意,看都未看一眼,便命人将宝物悉数收入府库。
连一日休养的空闲都未给自己留,她即刻率领天宪司众人,在圣京中严查乌獠细作。
一时间,礼王麾下诸多相关人等纷纷被她捉拿。
人捉走了后,也不审问,只是关押在大牢中,要饭给馊饭,要水给雨水。
这半个月以来,公主府的门槛都快被这些被关押之人的家眷踏破了。
贺遥每日不知要接待多少位前来求情的夫人。此刻,眼前便站着一位,乃是御史台侍御史高新的夫人。
“公婿啊,我家老爷与您父亲共事多年,他为人如何,贺大人最是清楚不过了。若他真的是乌獠细作,贺大人也断不敢引荐妾身到您府上来。”
前些日子,卫星朗早已将天宪司近期所抓之人的底细告知贺遥,以便他应对这些求情的状况。实际上,这位侍御史确实与乌獠细作并无关联,只是他近来同礼王来往过密,卫星朗必须要敲打他。
贺遥命人给侍御史夫人奉上清茶,微微垂下眼眸,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缓缓说道:“若是父亲引荐来的,想必夫人也知晓,我与妇君承蒙陛下赐婚,平日里相敬如宾。天宪司的事务涉及机密,她向来不怎么同我谈及。并非我不想帮夫人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侍御史夫人抬手,用帕子轻轻抹了把眼角滚落的泪珠,面上满是愁苦之色,哀求道:“公婿,我又岂会有意为难您。只是妾身听闻,那天宪司大牢里的境况实在恶劣,绝非寻常人能够长久忍受之处。眼下刚刚入了冬,外头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妾身别无所求,只盼能给老爷送两身厚实棉衣进去,还望公婿您能行个方便。”
贺遥倚在廊柱旁,望着暮色中渐远的车驾,长长叹了口气。自卫星朗回京这四个多月,他竟比过去三年见过更多人情冷暖。
清晖园内的药香还萦绕在指尖,贺遥将新制的伤药敷在掌心焐热。木门轻响时,他正对着烛火调整纱布角度。
卫星朗推门而入,开口问道:“方才那人是谁?我回来时,正好瞧见有人从府里出去,我在车里躲了好一会儿,才敢进来。”
贺遥指尖一颤,药汁顺着纱布纹路渗进袖口:“你倒会躲,学宫放了年假,我可没处躲。”
说着,贺遥扯开她的领口,将温热的药包贴在她后背。那里被礁石划过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卫星朗舒服地眯起眼,任他解开自己的护颈:“不是和你说过嘛,不愿见的人直接让门房回了便是。”
“那位夫人鬓角都白了,”贺遥将她的中衣褪下,指尖拂过她脊骨上旧疤痕,“在寒风里站了三日,我总不能真让人冻死在咱们家门口。我想着你说过,不过是想敲打敲打侍御史,今天便让她进来了。”
“倒是心软。”卫星朗道。
贺遥垂眸将药膏抹开:“你让人往牢里送馊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考虑下这些老臣们的身体。”
“馊饭?”卫星朗低笑出声,突然握住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那些人吃的糙米,可比我在边关时吃的马料强百倍。”
她的掌心还带着战场上的茧子,“夫人既然这么为他们着想,那明日让厨房蒸些粟米馒头,给牢里那些贵人们换换口味。”
贺遥抽回手,将纱布裹紧她腰间:“心软的明明是你,若是你真的想折腾那些人,肯定有的是法子。”
卫星朗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她也没提别的过分要求,就是想给高大人送两身厚棉衣。”贴好药包后,贺遥又体贴地为她揉捏后颈。
“这确实不算大事,明天我派人去她府上一趟,把衣物仔细检查后,送去牢里便是。”卫星朗忽然贴近他耳畔,头发上的榴花金簪扫过他颈侧,“我觉得,贺公子如今倒像极了……”
“像什么?”贺遥随口问道。
“像是在吹枕边风。”卫星朗突然咬住他耳垂,“总爱替人说情。”
贺遥浑身一抖,好在早就习惯了她的性子,手上动作没停,耳朵却红了起来,“又胡言乱语。”
最后一道缚带系紧时,厨房小厮正巧端着青瓷食盒进来,糖醋鲤鱼的甜香混着药香在暖阁里浮沉。
“近来你动作这么大,朝堂可有人为难你?”贺遥将鱼腹最嫩的肉挑出来,玉箸尖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卫星朗捏着银匙搅动碧粳粥,匙底与白瓷碗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她带着几分无奈与透彻,回道:“你倒不如问问,在这圣京之中,何时少过为难我的人。”
贺遥微微皱眉,接着追问:“礼王那边……”
卫星朗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他自然是纠集了不少人弹劾我。不过,查乌獠细作一事,皇帝早便应下了我,只是我没提前向他通报一声,便自行着手了。先前他有些不悦,可如今见我与礼王两方闹得不可开交,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就爱和稀泥。”
卫星朗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进贺遥碗里,眼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应慈怀做的那些事,便是将他千刀万剐,我都难解心头之恨。”
贺遥满心忧虑,无奈地叹了口气,夹起碗中的鱼肉,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卫星朗看着他,脸上笑意盈盈,眼中满是期待,问道:“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