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了眯眼,祝中修心中暗凛,他知道此次状告不会简单达成目标,余光瞥向龙椅旁的应煜。
“陛下,臣还有物证!”祝中修再次出列,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呈上来。”
祝中修展开两份泛黄的族谱:“陛下明鉴,此乃贺家存于锦阳祖祠的族谱。三年前圣谕赐婚后,贺执御突然修缮族谱。旧谱上分明记载四子贺迎、五子贺遥,可新谱中两人名字却颠倒过来!”
贺执御伏地叩首,额头青筋暴起:“陛下恕罪!此乃下人疏忽。贺家族谱向来与宗族合修,臣接到圣旨后,欲将卫大人名讳记入,派人取回时才发现错漏。臣立即更正,并严惩了涉事奴仆。”
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地,洇出深色痕迹。
殿内陷入死寂,皇帝神色莫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
祝中修握着族谱的手微微发颤,皇帝并不怎么相信贺执御的说辞。
僵持之中,贺遥随太监返回大殿。
“启禀陛下,”太监垂首禀报,耳尖泛红,“公婿锁骨并无红痣,只是……只是留有多处未消的红痕。”
卫星朗轻咳一声:“公公不必细说。”
祝燕青双目圆睁,声音几近失控:“不可能!绝不可能!”
卫星朗眼神如霜,字字如刀:“这有什么不可能,贺遥是我的枕边人,你难道还能比我清楚?”
卫星朗再次向前:“陛下容禀。三年前,司天台为臣寻良配,反复推演星象。正监断言,贺家四子命格与臣相辅相成,可助收复失地。如今臣战功赫赫,若贺遥并非天命之人,仅凭臣初出茅庐,又如何成就收复大业?”
这番话如重锤击心,皇帝瞳孔微缩,捏紧龙椅的指节泛白。司天台曾预言真龙天子将重定山河,若贺遥并非测算中的良配,岂非暗示着……
“够了!”皇帝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几,“既无实证,便是私怨作祟。祝中修你身为太子太傅,诬告朝臣,贬为学宫司业,罚俸两年,京兆府即刻放人,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议!”
皇帝失望地看着昔日寄予厚望的祝中修。
太子太傅本是他千挑万选辅佐储君的肱骨之臣,如今却将心思用在党同伐异之上。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朝堂,随着皇帝一声令下,骤然陷入死寂。
祝燕青寸步不让,趁大殿内众人静默之际再度出声:“陛下明鉴!卫星朗奉旨去前往浦州巡视河道,此刻理应驻守当地,却擅离职守返京,依律当如何论处?”
皇帝闻言眉峰微蹙,锐利的目光投向阶下。
卫星朗却神色自若,躬身行礼,声线沉稳:“臣原定明日返京述职。此次河道巡查诸事顺遂,堤岸修缮、水患排查皆提前完成,故而将归期提前一日也无大碍。沿途巡查记录、工匠验收文书,皆有专人整理归档。臣唯有确认公务完备无缺,方敢启程返京,所有事宜均可查阅卷宗核实。”
祝燕青面色涨红,额角青筋隐现,死死盯着卫星朗,喉间翻涌着质问却终究被堵在胸口,只能攥紧袖中拳头泄愤。
皇帝见状微微抬手,袖间明黄锦缎扫过龙纹案几,声线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既无疏漏,便不必再议。”
贺执御僵跪在地上,紧绷的脊背突然泄了气,整个人瘫软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面。
冷汗浸透的囚服黏在背上,方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狼狈。
应煜双目微阖,交叠的双手间,右手食指正有节奏地叩击着手腕。
卫星朗可真是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