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那么缺爱吗你,我缺你吃少你穿了!?精神病!】
陈胜强声嘶力竭地骂他,一遍一遍地骂他精神病,骂他畜生,骂他恶心,也一遍一遍地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用力地往墙上撞,说让他清醒清醒。
陈舷像被钉子刺穿骨头钉在原地一样,突然一动也不能动。
正如坠冰窖,他又想起他七八岁的时候。那年他终于治好了胃炎,陈胜强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和陈桑嘉去了游乐场,把他骑在肩膀头子上,让他骑大马,又哈哈大笑着对天喊,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
【我儿子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再也不生病!】
【再也不生病!】
——再也不生病。
陈舷又开始胃疼了。
楼道里的灯暗了下去,电梯边上,屏幕上橙色的电子数字,一层一层地平稳落下。
陈舷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在伤心还是好笑,一开始的痛快心情突然再也没有了——对这个残害了他又断亲十几年,最后还要他回来送终的亲爹,他其实一开始是痛快的。
可他突然痛快不起来了。
他没有爸了。
脑子一片空白很久,陈舷想,他再也没有爸了。
“陈舷。”
陈舷回头,陈建衡站在门边,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看着他问:“没事吧?”
陈舷又愣了很久,他脑子这会儿钝钝的。
眨巴两下眼睛,他才发觉脸上有点烫,还有点湿。
陈舷慌乱地抹了两把脸,扯了个笑出来:“没事没事。那个,这儿的事情办完了,我先去派出所……呃,办销户去。”
“我走了啊叔,有事儿你给我发消息。”
匆匆说完这么多,陈舷转头走到电梯边上,狂摁起电梯来。
可是他家十一楼,电梯上来需要时间,另一部更是卡在六楼一动不动,没一个电梯能迅速响应。
“陈舷……”
陈建衡叫了他一声,语气揪心。
陈舷眼泪啪嗒啪嗒掉个没完,脸上越来越烫,门内门外的视线都针扎似的刺在身上。
每一道视线都在捅他。他不顾电梯了,转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安全出口,推开铁门,毅然决然地走进楼梯间里,头也不回地逃了。
“陈舷!”
陈建衡没叫住他,陈舷跑了。
方谕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来,往外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陈舷拉开铁门,走进楼梯间里。
拉开的那一瞬间,陈舷侧过了脸。方谕看见他哭红的眼睛发红的眼尾,看见他正巧从眼角边蜿蜒流下的一滴泪,看见他紧皱的眉紧抿的嘴唇,看见他苍白消瘦的一切。
于是,心脏轰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