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这段时间被那股不可自控折磨得太过,一时都分不出他到底是真的在为卫瑾川难过,还是那所谓的“世界意识”在为他难过。
沈约停了半晌,最终转了回来,叹气问:“怎么了?”
卫瑾川:“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沈约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又十足讽刺,他之前倒是真的喜欢卫瑾川,喜欢到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可是这人不信,怎么说都不信,现在他都想放下了,卫瑾川反而开始关心自己喜不喜欢他。
沈约没有纠结太久:“真的。”
“真的吗?”卫瑾川不太相信,“可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我现在想对你负责你都不要,是不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
“你怕我生气?”沈约笑了,一眼就能看穿的虚伪的假笑,“你之前那么对我,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卫瑾川也想起之前的事,脸上不太对劲:“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哥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当时就答应了跟你在一起,你会喜欢我到现在吗?”
沈约一顿。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诚然,他对卫瑾川一见钟情,把这种感情归结为“真爱”,但他并不否认自己的肤浅,最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只是相中了卫瑾川的那张皮囊。
如果那时候他就答应自己……
沈约还是清楚自己的,他多情而不长情,只是一张脸而已,看腻了随时就能换。他之所以对卫瑾川专心这么久,确实是带有一点不肯认输的精神——沈小少爷纵横海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一个连续拂他三个月面子连句好话都不肯说的,胜负欲被激了上来,这才在卫瑾川手上栽了。
如果那天卫瑾川就答应,那他或许会沦落到跟自己其他“前任”一样的下场,最多三个月就让他失去兴趣。
人嘛,就是喜欢犯贱,太过轻易得到的没人会去珍惜,一定要经历点挫折才能证明份量。
……其实还是吃饱了撑的。
他没有回答,却已经是一种回答。卫瑾川自嘲一笑,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继续追问,转身走了。
几天过后,周语堂嘴里“太忙”的工作终于有了缓冲,他在朋友圈更新了自己回国的消息,顺便组织了一场聚会。
聚会没邀请太多人,就是他们当初关系比较好的几个。高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就算刚开始还有点联系到后来也慢慢被新的朋友或者生活的磋磨打断,这么仔细算算,这么多年一直还在联系的,竟然只有沈约跟赵敛两个。
赵敛感慨地喝了杯酒,说:“还得是语堂啊,要不是你回来了,我都没想过我们几个现在还能聚在一起喝酒。”
周语堂笑笑,暧昧的视线始终游转在沙发另一边清冷矜贵的身影上:“还是要小约肯赏脸,我可都听说了,他这些年追求者不少,应我这趟,不知道就推了多少人。”
他们几个高中的时候关系很好,虽然阔别多年,几杯酒下肚也隐约找回了青春年少时的感觉。其余几人也都在说这些年看到沈约的朋友圈有多丰富精彩,赵敛自诩沈约最好的朋友,哪里肯叫人把这个风头给抢过去?
他立马抢过话头,一边揽着沈约的肩一边说:“谁说不是呢?看看这小脸蛋、看看这小身材,要是我我也忍不住啊!我这些年跟约儿一起,嗝……没少看人为他打架。”
他说着,还作势捏了把沈约手感极好的脸蛋,后者冷着脸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低声警告:“你少喝点。”
赵敛“嘿嘿”一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嘴里灌了瓶酒,然后松开了沈约,转过去拍了拍周语堂的肩膀:“你说你也是,干嘛跑到德国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读书?我之前原本想去找你玩的,结果看你那段时间朋友圈全是重修和学习资料,我都怀疑你被夺舍了。”
周语堂隔着他,目光虚虚落在沈约身上,心情很好似的:“要不是某人骗我他要去德国,我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赵敛喝多了有些上头,他本来就话多,现在更是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地说:“说起夺舍,你是不知道,约儿最近也可奇怪,他之前不是看上了个男的吗,就是卫家那个小儿子,他跟……”
“你们说你们的,少编排我。”
坐在旁边的沈约见这大嘴巴就要把自己的事都抖落出去,连忙从果盘里叉了块最大的苹果塞进赵敛嘴里,他察觉到周语堂投来探究的目光,假笑道:“赵敛说话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放在心上。”
“是,他说话就这样,嘴上没把门的喜欢夸大事实,但几乎没说过假话。”
周语堂定定看向沈约眼底,他上半身往前倾,好方便他把夹在两人中间的赵敛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旁边几个其他的同学也喝多了聊得很嗨,只有他们两人没怎么喝酒,至今还保持着清醒。
他嫌赵敛碍事,干脆按着人的前胸让对方倒在沙发上休息,这样一来他跟沈约中间的格挡几乎完全没有,虽然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却很方便说话。
他笑着就着赵敛刚才的话问:“可以跟我说说你跟别的男人的故事吗,未婚妻?”
“……”
周语堂从前就很喜欢管沈约叫“未婚妻”来逗他,大多时候会得到一句骂,偶尔是一个白眼、或者沈约心情不好干脆不搭理——当然,这以上都是建立在他逗弄沈约的前提下。
还有一种出现极少的情况,即周语堂不是单纯地想逗他,而是忽然意上心头,他忽然想喊一喊沈约,会用克制的、暧昧的、或者其他说不清楚的语调喊出那三个字,完全从朋友间的玩笑中脱离出来,变成仿佛情人之间的一种意趣。
往往这时候,沈约会展现出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羞赧,他高中的时候还没像后来玩得这么花,虽然早熟、虽然擅长洞悉人心,却难以应付另一个少年眼里炽热坦诚的汹涌心意,所以常常不知所措,只能当做没听见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