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放松的刑部郎中和主簿两人正待掀袍坐下喝口茶,就见刚送走的小阎王又回来了。
他二人在快要落座时又触底反弹,着急忙慌扶正官帽,不知这世子又闹得哪一出,殷勤些总归没有坏处,不过讨好的言语还没出,往前迈出的步子还没踏上一步就被世子身边异常高壮的随从挡了回去。
圭吾严肃道:“有重犯需世子亲自审问,事后案子的细节自会由我们整理呈给主簿。”
他把弯刀一横,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刑部郎中和主簿还有什么不懂的,脸上挂着妥当的笑容连连称是,往前摆手引他们前去,听话的很。
暗牢里面关着上千的南国叛逆之臣,一格一格的铁栅栏房子里几十个犯人挤在一起,没有通风的窗户,没有照明的油灯,难闻的气味弥漫发酵,潮湿、闷热、烂臭的气息愈往里走愈深。
李弃微皱眉头,嫌弃地拿手挡着鼻子,左肩稍微侧着缓慢迈步,生怕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挨着自己。
就在这时,突然的一声“啊啊——”声响起,太难听了,就像垂死之人挣扎时的惨叫,又像被野兽撕咬难忍时的绝望呕哑嘲哳,
“啊——”
得,喊着还破音了,更难听了,李弃放下手,从圭吾手里拿过油灯过去晃晃,想看清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一照竟照出了个熟人,他恶劣地笑了,他蹲下来一手搭在膝头,另一手故意拿着油灯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面前晃来晃去。
那人脸色白皙,容貌不错,头发散乱,不过没有什么脆弱破碎的美感,因为他的头发油得结块了,那锦服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更可笑的是一臂的衣袖破成了流苏样。
“噗——”他笑的不成样子,肩膀抖动带着手里的油灯一亮一亮的,照清他好看的丹凤眼里的氤氲水汽。
等笑够了,他把肩上的马尾和发带甩到后面,用油灯敲敲铁栅栏,瞬间黑暗寂静的暗牢响起催命般的“噔噔”声,他笑着对里面的人说话:“哟,这不是三皇子吗?怎么在暗牢里?”
说完这句,李弃不再靠近只拿食指横在鼻前,另一手画着圈道:“还弄得这么,这么个鬼模样?”
三皇子听了这声音,又借着灯光看见了眼前人的模样后,心彻底死了。
是李弃,完了。
他的腿断了,化脓了,忍不住喊了几声,就引来了李弃。
李弃自然见证了三皇子心死的表情,心里一下子爽翻了,他赶紧催后面的圭吾道:“赶紧赶紧,拿大灯照一下,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人。”
“扑簌”一下,圭吾从狱卒那里接过一个狱卒专用的大灯点燃,照清了缩在窄小牢房里的一群人,就像一群背着房主人在阴暗角落繁衍的老鼠一样,光照出他们警惕畏惧颤抖的眼睛。
他一下就看到了躲在最里面的五皇子和八皇子,他乐开了,“哟,怎么大家都在,以前不是总叫我吃死老鼠吗?怎么现在你们就变成了这恶心的老鼠呢?”
年纪最小的八皇子早就吓破胆了,当年欺负李弃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未来会落到李弃手里。
他哭着爬向他,用藏污纳垢的双手拉扯他的衣角,然后不住地磕头,泣不成声:“李弃,李弃,你放过我吧,从前我们不该折磨你,我真的错了,只要不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弃嫌弃地离远,仍然笑着,很好看,只是对于牢里的人来说这一幕残忍至极。
他语带笑意地说:“哎,最近过得太幸福了,都忘记先弄死你们了,你这一求饶我又想起来了。”
听这话,三皇子、五皇子和其他人都绝望地闭上了眼,地上匍伏的八皇子瘫在地上泪水涎水一并流着,李弃见着觉得无趣又恶心,就带人先去办正事。
他走后,牢里一阵打闹,撕咬声,摔打声不断响起,接着三皇子瘆人的“啊啊——”声再度响起,后面跟上来的圭吾禀报:“是三皇子和八皇子打起来,八皇子咬了三皇子腿上的脓。”
他侧目抬眉,满脸不悦:“让你说这么详细了?恶不恶心。”
“人到底在哪里?”
圭吾赶紧把那大灯往前一指,“就在最里面。”
最里面的的一间小牢房里挤满了人,灰扑扑脏兮兮地埃在一块儿,眼里灰暗没有对生的向往,见有动静也就抬起眼皮看一眼,然后还一副死尸样,一条又一条地瘫在一起。
与这些人不同的是墙角边的一抹白色身影,那人看着年轻,几缕散发遮住眉眼,身上的衣裳也比其他人干净许多。
这幅好皮相,让李弃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就是贵妃的情人了。
“就是你?长得确实还行。”他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又吩咐圭吾:“把他拉出来。”
那男子突然被人拉出来,许久没有活动的身体踉跄了一番,边爬边跪的出了牢门,转而又被人压到了刑房里,神志不清间人早已被架上了刑架。
李弃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慵散问询:“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了话,整个身体抖动了一下,眼神聚焦了一会儿,才堪堪出口两字:“连舒”。
他抬眉问圭吾:“是叫这个名字吗?”
圭吾面上讪讪:“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