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将家中所有的药材捧于手掌,余轻轻一看,如防风、麻黄、苏叶等,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材,虽然算不得上乘,但给这副身子治个五六成应当不成问题。
毕竟还有些其他的病症,而这里则没有药材。
她环顾四周,依这间屋子的摆设,想必主子并不算阔绰,却十分爱干净,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身体,最好是能走动,届时,买不起药材也可去山间寻那贵重的补物,慢慢将养。
“你先出去一下。”
映染先是愣了一下,感觉到她的声音语气,神情动作都不大一样,她从前不会如此同她说话,可既是小姐说话,她一向都觉是对的。
她似乎很急。
放下药材,她利落地小跑着出去,不忘带上门。
余轻轻勉力撑起身子倚靠着,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双手合十,修长却苍白如雪的指尖似乎带着弹奏器乐般的节奏点了点,只见药材上方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香气,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顺着她的鼻尖缓缓蔓延,片刻后,待香气弥散,她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余轻轻感觉,心如止水的镜面似乎有一滴水落下,从镜中央一寸一寸地荡漾开,而后,镜面原是湖面,现下,波涛汹涌。
四肢有了力气,她才勉强起身,只见她的双手向外伸出,半空中徜徉着,她垂眸盯着脚尖,没有穿鞋袜,脚心的冰凉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满足。
她想尝一尝饭香,闻一闻花香,摸一摸流水,再见一见世间的繁华。
一步,两步,她几乎要跳跃起来。
接着,三步,她感觉到双腿无力,又瘫倒在地,那方小小的桌几被她倚靠却支撑不住,将落在桌边的碗砸了个稀巴碎。
隐隐中,有一块碎片溅起,割破她的脚踝,渗出几颗血珠。
门外的映染听见动听,赶紧来看,见到的便是自家小姐,垂首捂脸,散落的头发覆满她的面。
一步步靠近,她抬起头来,眼睫垂泪,两行泪顺着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颊落下,几绺青丝便贴着泪,粘在她的脸上。
她的唇边挂着笑,片刻后,肆意地笑出了声。
映染知道,这便是,破涕为笑。
即便只是走了几步,余轻轻知道,她彻彻底底重生了,和附身尸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从尸体上消失。
她的魂魄入了这副身子,却没有她的记忆。
她只得同眼前的小娘子打探,好在映染以为她只是病重将脑子烧坏了。
从映染口中得知,这副身子的主人,名唤良溪,是上京良家的庶女,只因八岁时母亲病逝,算命先生料定她孤煞星之命格,克父克母,所以将她送往乡下庄子,自生自灭。
这一住,便是十年。
映染说,她以为小姐已经死了,今晨,明明身体凉透,也没了呼吸,方才还以为是回光返照。
余轻轻记得昨夜的场景。
她明明还在听慕公子讲话,却突然动弹不得,而后先是失聪、失语,慢慢地,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
她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不管是投胎转世,还是魂飞魄散,都好。
比之漫长无尽的孤独,她都能接受。
一只没有任何灵力的鬼,还得时刻防着捉妖师,稍有不慎,被捉去炼丹,忍受烈火灼烧,寸寸魂魄被炙烤的痛苦,她实在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