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照立时起身,让出位置,“大夫,快来看看,她不知已烧了多久,额头滚烫,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是个老者,姓吴,脾气不好但在这一带很有声望,人人称呼一声吴大夫。
吴大夫放下药箱,不紧不慢地坐下,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挽缨,又瞥了一眼立在一旁满脸焦急的晏照,不满道,“既已知高热不退,缘何还合衣而眠?第一要务自然是脱了外衫散热要紧!这点子常识都不懂吗?”
阿杵一听,炸了毛,“你怎么说话的,什么语气啊!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我们要是知道,还请什么大夫啊!”
“阿杵!”晏照一个眼色扫过去,阿杵不说话了。晏照温了颜色道,“大夫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已经吩咐人去准备水了,您先看,好歹先开副药,退了烧先。”
吴大夫可有可无的叹了一声,抓起江挽缨的手,手指微曲开始搭脉。
晏照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吴大夫闭眼搭了半天脉,又掀了江挽缨的眼皮看,望、闻、切、了一翻就是不说话。
晏照着急又不敢问,怕打断了大夫看病。
半晌后,吴大夫终于开了口,“尺肤热甚,脉盛躁者,温邪入体,又有急火攻心之相,才导致高热不退,我先开副方子,三碗水熬成半碗叫她服下,若一个时辰后还未退热,便再喂一剂。只是……”吴大夫顿了顿复又开口,“此方最多只能服三剂,若三剂下去仍无起色,就要看她造化了……”
“大夫此话是何意思?”
晏照不解,不过是起热,怎的听吴大夫的意思,竟如此严重?之前江挽缨也起过高热,野外无药,江挽缨不也没事。
吴大夫深深看了晏照一眼,“高热本是温病,要去病灶并不难。可老夫方才探她脉之时,脉象紊乱邪气入体,邪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就难在此为暑夏,暑中起热又急火攻心,邪气入了心脉。老夫下的是猛药,若药方起效,邪气随之去体就无甚大碍了。你也不必如此忧心,也许一剂方子下去,病灶也就去了。”
晏照被吴大夫的话扰的心乱,“那到底有没有事?”
“所以说要看她造化啊。”
天子下的大夫难道都一个样?造化二字,早年父亲去世时,晏照就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如今依旧是这句话,他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而今之计,他除了听大夫的也无计可施。
“还请大夫写方子吧。”
吴大夫点头,接了阿杵递来的笔,开始写方,“这个点不少店铺已经关了,你们可去城东那头的‘草药堂’,应当还开着。”他写下方子递给阿杵,“煎药尚需时间,你们可先用些忍冬泡水,替她沐浴,也可缓和。”
晏照闻言恭敬作揖,“有劳吴大夫了。阿杵,送吴大夫下楼。”
阿杵领命,“吴大夫,这边请。”
不时,阿杵又上楼,犹疑道:“公子,需不需要在换个大夫瞧瞧?”
晏照摇头,“不用了,你都说了吴大夫是柳州最好的大夫,而且……”他牵起江挽缨的手握住,“我相信阿勉,她不会被一个小小高热就打败的。”晏照深吸一气,“药方看了吗?铺子里都有吗?”
阿杵点头,“有的,都是寻常药方,只其中有两味不常见,好在我们常年训练,该有的药材都有。已经让下面的人去抓了煎了。”
晏照点头,又问,“水还没准备好吗?”
“本已准备好了,但方才吴大夫让加忍冬,这会加去了,应当快了。”阿杵在一旁端来一盆清水,“我端了盆清水,还是先让我给江公子擦擦吧?”
说着将盆坐在一侧的茶案上,湿了毛巾拧了半干,就要上前给江挽缨擦拭。被晏照拦住,晏照接过阿杵手上的毛巾道,“还是我来吧。”
阿杵松了手道,“那我下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
“嗯。”
江挽缨面色比方才更红了,呼吸却比方才沉稳了些许。
晏照将毛巾折了折,轻轻地替江挽缨擦去额头的汗。许是身上过于滚烫,毛巾刚触碰到脸颊,江挽缨就瑟缩了下,晏照不敢动,等了一会才又去擦。
“公子,水来了。”
晏照刚给江挽缨把汗擦干净,就有人将浴桶抬了上来。
阿杵提醒,“方才吴大夫走的时候说了,水温不宜过热,同手心温度差不多即可。”
浴桶内,水波荡漾,忍冬随着水波上下起伏。
晏照扶起江挽缨,江挽缨浑身软绵绵的,头软塌塌地靠着晏照的肩。晏照伸手去解江挽缨的腰带,想了想忽然朝阿杵道,“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