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芮铭。
他正弯腰从三轮车上往下搬一整箱的汽水。
他今天穿了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灰黑色短袖,深色的运动裤,戴了一个黑色的鸭舌帽,金色的发丝从帽子的四周隐隐漏出。
弓着背的时候,瘦削的肩胛骨顶了出来,像两小片坚硬的翅膀。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苏芮铭放下汽水后抬头望了过来。
阳光将马路分割出清晰的明暗关系,苏芮铭矗立在马路那边的阴影里,身旁是简陋的三轮车;陈记矗立在马路这边的阳光里,身旁是嬉笑打闹的高中生。
陈记站着没动,也没移开目光。
马路对面瘦高的身影逐渐和梦里那个满身血污的小孩重合。
他究竟——是怎样长大的?
苏芮铭率先移开了目光,也没有打招呼,继续一箱一箱地往下搬着汽水。
陈记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向学校里走去了。
等陈记出来的时候,苏芮铭和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已经不在了。
她穿过马路,走到小卖部门口,汽水已经被整整齐齐的摆在门口的右侧。
陈记拿起一瓶橘子味的汽水,汽水握上去温温的,阳光透过橙色的液体,折射出炫目光芒,陈记蓦地想起了那头金黄的头发。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一个轻快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
陈记侧头望过去,张紫心正背着手弯着腰,探头望着她,大眼镜背后的眼睛弯成了两条弧线。
“是你啊,紫心,”陈记笑了笑,举起手上的汽水,“来买汽水。”
“有冰的,”张紫心指了指小卖部里面,“姐姐要喝冰的吗?”
陈记握了握手里温热的汽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就常温的就行。”
张紫心熟门熟路地跑到屋里,从搭板下钻到了柜台里面。
“这是你家的店啊?”陈记有些吃惊。
“是呀,”张紫心推了推眼镜,“我奶奶开的,好多年了呢。”
“那小老板,这瓶汽水多少钱?”陈记笑着问。
“一块五。”张紫心的脸红了红,接过汽水用开瓶器开了瓶盖,又插进去一根吸管,才递给陈记。
“瓶子喝完要还回来吗?”陈记一边递钱一边问。
“要的,”张紫心指了指左侧,“放在那边就好。”
“那我就在这里喝完吧。”陈记想了想说。
“这边有塑料椅子,”张紫心搬出两把蓝色的塑料椅,“可以坐在门口喝。”
“好的,谢谢你。”陈记接过椅子放在门口坐了下去。
张紫心也在旁边坐下来。
“好久没喝这种玻璃瓶装的汽水了。”陈记吸了一口感叹。
“姐姐以前也在对面念书吗?”张紫心有些好奇地问。
“小学的时候是在对面念的,后来初中和高中都去外面念了。”陈记咬着吸管,望向对面学校的校门。
“那你呢?你是在对面念书吗?”陈记侧头问张紫心。
“我不是,我不是厂里子弟,我和小铭哥在一个学校。”张紫心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