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门外。简陋的室内,大敞的木门,狼藉的门口,和远处还在悠然拂动的风中的山林。按照血液干涸的程度来看,这场横祸已经发生了一夜,现场却没有兄弟俩以外的第三个人,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有什么东西袭击了深山中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
不是人类,因为强盗和山匪看不上这么穷困潦倒的人家,而能够对两个孩子寻仇的变态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不是野兽,这个天气山中不会缺少食物,而真的饥饿的野兽也不会远离自己看好的猎物,现在兄弟俩无法行动,真有野兽都该吃上了。
我慢慢地活动手指,安抚地揉捏小孩子的手掌,试图把手抽出来,目光落在门外延伸进来的长而平直的血迹上。
有什么东西……从那边的门进来,速度很快,一击撕裂了哥哥的手臂……然后屋子里发生了战斗……是弟弟,他跟那个东西去了门前,缠斗了一晚上,直到……
直到那个东西彻底不能对兄弟俩造成威胁。
没有血,不是逃走了。对一个十一岁不到还受了重伤的小孩子,也没有逃走的必要。
“它”应该是死了。
没有尸体,可能是死后尸体会消失的设定?
那现在下山应该没什么危险。
手,抽出来了。
我轻轻吐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幻术构建的左手。幻术的本质是欺骗,对还在昏迷中没有意识的这位小朋友当然就不起作用,这也是我没用左手把他的手直接掰开的原因。但欺骗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薛定谔的左手。
我膝行两步,摸索着撕了点布料,给满身都是伤口的小孩简略包扎了一下。他伤口挺多,但好在都是皮肉伤,骨头摸起来没大问题,最多就是胳膊腿有点骨裂,但是至少没有骨折。
失血是肯定有的,但也顾不上了。
必须下山。
为了防止他内脏上有伤、压迫导致内出血,也因为实在没法把一个软趴趴没法配合的人背起来,我酝酿了一会儿,才尽量平直地把他抱了起来……为了保持平直还用席子在外面裹了两圈。可恶要是侵蚀者在我们至少还能拆块门板做担架的。
我跌跌撞撞恍恍惚惚地抱着他走了很久。
从前不觉得,上山下河月亮都去过,飞机大巴悬浮车都坐过,根本就不会把一座山放在眼里。还是现在用普通人的身体亲自走一遍,才重新产生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也幸好孩子还小,抱着还轻,幻术加持的力气也算大,不然估计一天都走不下去。
不过我也没走上整整一天。
不到中午,山林里湿热的雾气才散去没有多久,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就一重重由远及近,黑漆漆的映入残存的视野。
我不清楚来人身份,要躲也来不及,就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的方向,想等他们开口了再做判断。
然后就听一声惊呼:“时透君?!”
我这才发现黑漆漆们前面还有一个白得发光的身影,因为太白了,我还以为是光斑之类的……原来是个人,听声音还是位挺年轻的女性。
白影快步迎上前,下意识伸出了手,但完全不知道是该先接过小朋友还是先扶住我,游移了一下,还是一个黑漆漆上前来帮忙扶我之后才松了口气,伸手揽上满是血污的席子。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现场哀戚沉重的气氛确实挺好懂的,而且没有敌意,他们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我慢慢地松了手,低声说:“他还活着。”
女性有些清冷但柔和的声音里满是不忍:“可是这么多的血……”
“那不是他的血,”我安慰她,“放心吧。”
哀戚沉重的气氛一松。
然后那些黑的白的影子突然顿住了,一个个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声音都在颤抖:“不是他的……是谁的?”
我眨眨眼,没有作声。
因为他们已经慌乱得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