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说不上自己的手下们都去了何方,起初他只是因为要躲避流弹而匍匐在地了一会儿,等他爬起来就发现一切都乱了,人在乱跑,子弹乱飞,二小姐和李思成全不见了,而二小姐的汽车还在冒着白烟,炙热的发动机盖上倒伏着一名保镖。
他又想高桥治呢?高桥治安排下的层层伏兵,在经历了枪战和爆炸之后,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几个活口了。
他现在耳朵里轰隆隆的响,一双眼睛受了火焰光芒的刺激,看什么也都是一片黑茫茫。但他心里有劲:二小姐的声音是从船上传来的,二小姐还活着!
他得赶紧把二小姐救回来。她的理想、她的心气,他全知道。她的人生刚刚开始,他哪能让她为了那么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如此无意义的送了小命?她要真是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他首先就没法对自己交待。
栈桥确实是挨了炸,但是损毁得不严重,表面走人的木板是七零八落了,下方的钢筋铁条还未变形,只要再找些板子铺上去,能让人落脚就行。他用力的眨眼睛、揉眼睛,眼前还是一阵阵的发黑,既然如此,就先不管眼睛了,他弯腰从地上去捡可用的材料,什么大些的石块,断裂的铁皮,乃至于木板条子和半块红砖,只要是面积够大,都被他架到了栈桥的筋骨上。
他心急如焚,偏偏右手又是个不听使唤的废物摆设,而若无双手配合着搬运,略微重些的材料便移动不得。
他豁出去了,埋着头一趟一趟的翻找搬运,竟也将那栈桥向前铺出去了一截子,铺着铺着,他忽然有所察觉、猛一抬头。
前方,也就是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有个人静静的蹲着看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的视野依旧模糊着,可他猜出了对方是谁,他嗅出了对方身上的毒辣气味。
是李思成!他心目中的天字第一号大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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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轻盯了厉永孝好一会儿了。
岸上又是火又是烟的,起初他也没认出这个人影是谁,所以睁大眼睛是看了又看。而厉永孝一味的埋头苦干,则是根本没留意到他。
在大爆炸发生之后,林笙和严轻火速的算了一笔账,严轻先前打算乘船逃走,那是无法之法,毕竟水面不比地面,地面上道路千万条,只要他够机灵,总有他的藏匿之处,水面上却是无处可藏的,一旦被敌人堵了住,便是走投无路。
所以,虽然栈桥被炸毁了一截,但若来得及的话,还是通过栈桥、从地上跑最妥当。
二人当即开始分工协作,正好眼前就有一捆木板,林笙直接跑过去将那木板扛过来,而严轻蹲下去,开始往那栈桥的钢筋铁骨上铺设,也无需铺得多稳,只要能够让人隔段距离有个落脚之地、可以跳跃着回到岸上即可。
就在这时,他发现对面来了个人,和自己志同道合,也在铺路。
他起初也看不清那人是敌是友,故而静静的等待着,直到那人抬起头,露出了厉永孝的脸。
一秒钟都没浪费,他拔出手枪就向前扣动了扳机。然而厉永孝的动作更快——厉永孝在见了他的第一眼时,就在极度的惊恐之中,转身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跳江跳得太利索,反倒让严轻一愣,幸而他也是个利索人,调转枪口对着水面又连开了几枪。此地临近岸边,水并不深,但厉永孝在水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潜水逃了,还是已经中枪下沉。林笙这时提着一只极长的木头条凳跑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是厉永孝。”
林笙望向水面:“逃了还是死了?”
“不知道,多加点小心。”
林笙放下条凳,望向前方:“那是他铺的路?”
“是。”
“真是人才,一只手比我们四只手都快。”
严轻也站了起来:“他材料多,我们没东西。”
她估量了前方那不到两米的距离:“我们直接就这么一大步迈过去,行不行?”
严轻答道:“我先试试。”
说完他退了几步,预备一个助跑跳跃过去,然而他刚刚跑出一步,林笙飞身而起,将他扑了个仰面朝天。与此同时,一粒子弹从她上方飞过。
他以为是厉永孝没有死,从水中伸手向他打冷枪,可枪声即刻密集起来,全部都是来自岸上。
林笙抱着他打了几个滚儿,和他一起爬梯子回了船上。躲在船舱一侧,他们探头向外望去,就见岸上的烟尘消退了些,一群人抬了四架机关枪,一字排开瞄准了轮船,而更多的人在栈桥前兵分两路,从中走出了一道灰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