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楼梯上,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贺铭此刻可能在的地方。
不,不会的,时文礼想要他手里的证据,他不会!
只要想到那种可能性,时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手机从手里滑脱,当啷坠在地板上,他跌跌撞撞地跑起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顶楼,一把拉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
滴答,滴答。
他又听见水声了。
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水声朝他逼近了,浴室玻璃门几乎贴在他脸颊上。
那扇门是被时晏撞开的。
门后的场景几乎让他窒息,水声消失了,时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就连持续了不知多久的耳鸣也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水阀没有拧紧,龙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水,时晏没有开灯,昏暗的房间里,水滴的形状像血,也像眼泪。
浴缸里的水漫了出来,水迹一直蜿蜒到他脚边,浴缸里插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大东西,仔细看才能分辨出,那是被绑在椅子上的两条腿,西装裤撩下去,露出同色系的袜子,长短合适的袜筒妥帖地束在脚踝上。
贺铭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一张椅子上,头朝下扔进放满水的浴缸里,不知道泡了多久。
哗啦——
时晏扑到浴缸边,不慎踩着水滑倒,肘部重重磕在大理石壁上。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只顾着抓住两条和贺铭脚踝绑在一起的椅子腿,使出全身力气向下一压!
椅子翻转过来,晃了两下后在浴缸底部立住。贺铭上半身连带着从水面脱出来,他浑身湿透了,头发紧紧贴着前额,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白,像刚从海里起出的一尊古希腊大理石人像。
时晏这才看见,水里飘着一些浑浊的暗色,贺铭的白衬衣上也染了血。
时间,地点,气味,眼前的一切都尽可能还原了温岁蝶自杀那天的情形。
生日送一把凶宅的钥匙算什么,这才是时文礼送给他的“礼物”。
时文礼从没想过让他拿证据来换贺铭,他要时晏亲眼看着贺铭死在这里,溺死在温岁蝶割腕自杀的浴缸里。
他要一辈子把时晏困在这个房间,让他不听话的儿子再也没胆色和他作对。
时晏哆嗦着去解贺铭手上的绳子。
“贺铭,起来。”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此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说话,只觉得嘴唇和手指一样笨拙地在动。
“你起来。”
他解开了贺铭手上的绳子,又去解腿上的。眼前雾蒙蒙的,他用力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起来。”
时晏费力地把贺铭从水里拖出来,让他在地板上躺下,抬起他的下颌。
“我不准你死。”
躺着的人没有反应,他自己抖得厉害,分辨不出贺铭的胸口是否还有起伏。
应该去探探贺铭的鼻息,但他不敢。
他想给贺铭做人工呼吸,但是手已经不听使唤,根本捏不住贺铭的鼻子。
来不及了,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转悠着,挥之不去。
假如,假如贺铭已经死了……
那就遂了时文礼的心愿,他今天也不会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