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离开了。
干什么去了不清楚,反正走得风风火火。
当会客室只剩下唐律和桑喻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再对视一眼,又静默无言。
“你……”唐律到底没控制住,“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是唐易唐突了。”
桑喻诧异地看向他。
“我就说这孩子死心眼,和人告白跟宣战似的,你要是不喜欢唐易,直接拒绝就行了。”唐律扶额。
“那我要是喜欢呢?”桑喻失神。
“那就让我们一起祈祷,作为我们的大哥,唐厉负担起未来唐家的子嗣绵延吧。”唐律唏嘘不已,“要是唐厉知道唐易也喜欢男的,唐厉肯定会骂我是我把唐易带歪了,可是……”
唐律放下水杯,绕到沙发前坐下,苦恼地笑笑:“可是性向这个东西,更多是天生,不是吗?要是有选择,谁不想做个普通人呢。”
浅蓝色的烫金花纹从领口滚向袖口,宽松的法官长袍在他坐下的那一刻轻轻垂地。他的坐姿很随性,没有以往规矩严苛的形象,却依然优雅,唯独眉目间多了一丝怅然,在那张精雕细刻的脸颊上仿佛铺了一层浓雾,让人一时看不太清。
桑喻倏然惊醒。
瞪大双眼盯着唐律,支支吾吾半天,“啊,唐律哥你……”
“你不知道么?”唐律笑了下,“我以为唐易把你领到这儿来是什么都给你说了呢。”
“我,不知道啊。”桑喻表情有一丝崩坏,终于他憋出了那句话:“您喜欢的人也是……”
唐律掀起眼皮轻笑着看了眼他,出于兄辈的关爱,轻声道:“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有个很交好的朋友。”或许是怕桑喻不明白,他刻意强调了一下,“就像你和唐易这样的。”
“后来呢?”
“大学一毕业,我就和家里公开了,老爷子被气得在医院住了半年不肯见我,唐厉把我在家里关了一个月,想让我清醒清醒,但没用,我跟楚闻升两个人非要在一起,当时闹得还挺大。”
“楚闻升?第二联邦的那位大法官?”
“嗯?你认识?”
“不是不是。”桑喻摆手,“小忆的抗原之前就是楚闻升法官帮忙借调的。”
“他还挺热心肠。”唐律笑笑。
“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们的。”
“哦那不是。”
每个人或许都有伤心事,能坦然无畏讲出来的人不多,伤疤藏在心底才是伤疤,如果让所有人都看见,那不?*?是伤疤,那就只是过往的印记。
唐律很平静地说:“我和楚闻升现在只是同事关系。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大的勇气,更没有抛下一切去迎接未知的能力。如果我们在一起了,那现在的社会认可度不会这么高,我当不了审判长他也当不了大法官,利弊权衡下,一起放手了。”
“……不是说爱情能战胜一切吗?”桑喻小心地问。
“前提是两个人的爱足够坚定。”唐律温和回答,他似乎总是对人有足够的耐心,上层人士的从容不迫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眼下却用最温柔语气说着最残酷的事实。
他轻描淡写的同事关系,犹如冰山下的岩浆,尽管已过去无数个日日月月,却依然能透析出零星的热血。
不过这份热血正如他所说,没有勇气和能力来支撑,短暂的坚定好似山崖上的陡石,沧海桑田的变幻中没让它崩塌,但在某个微乎其微的夜晚,或许只是轻轻的一阵风,便如碎石令其滚落悬崖。
桑喻本身就不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更踌躇了。
唐易不该走。
起码不该这个时候走。
哪怕吹吹耳边风,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如同火苗一样壮大起来,也不要转瞬即逝啊。
“现在,让我们谈一谈你的伤从何处来好吗?”会客室的门是紧闭的,但唐易仍然起身,去将正门反锁,准备迎接一场私密的谈话,旋即他又扬起手臂,咔哒一声,按掉了悬挂在制冷出口的电路开关,会客室内瞬间黑暗,冷气凝滞,而隐藏在房间四周的监控也因电路的中断,停止运行。
他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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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现在可以说了吗?”轿车内,勃朗特夫人侧着身子,面容凝重,盯着麦琪几近崩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