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想叫你杀了他,你怎么还不懂!”玉玲语速快了些,“告诉你是你将自己的命移花接木给他,你只会说,好,那等到他死亡的节点你不作法就好了,可是程筝,我说了你会爱上他,你等啊等,等到他好不容易沉塘死了,在那边待了三年以后的你能够向我保证不会重蹈覆辙么?”
“我想要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你还没有动感情的时候,便利落地处理好这一切。”
玉玲缓了一口气,重重闭眼,程筝站在她侧边,玉玲吐出的字字句句宛若雷锤捶在她天灵盖上,骨头都被擂响。
“已经失败了,第一次穿过去你都没能要他的命,第二次你更是不可能下手。”
“没有失败。”程筝突口道:“我记得那时候你是给了我两个选择的,你告诉我,要么杀他,要么救他,而你建议第一种而已,那就说明你知道第二条路怎么走。”
玉玲抿白嘴唇,复杂地看向她,程筝的表情却镇定非常。
顿了顿,她道:“我不是杀人的料,我现在想选第二个,我、姥姥、周怀鹤,都能活。”
厢房中静到只有后山鸟雀振翅的声响,笔尖的墨已经差不离干掉了,玉玲与程筝带着各自的心思看进彼此的眼睛里。
玉玲看着她,仿佛看见她既定的那条路。
——一条死狐狸精算计了几千年的唯一路径。
不多久,玉玲心烦地避开视线,“你所知道的续命只是次要的,向上追溯,为什么他需要续命?”
“因为周怀鹤没有下一世了。”
“是,因为没有下一世了,所以需要吃别人的寿命才能维持他的存在,可倘若我说,他不能够转世是因为中了咒呢?”
“咒……?”
月明星稀,鸟雀散尽,一炷香时间早过了,大师父也没有来。
程筝脚步虚浮走至门口,背对着玉玲,突然又停住脚步,沙哑着嗓音问:“我还有个问题,我在一百年前见到的那个小孩子,是你吗?”
玉玲静默半晌,道:“是我。”
“现在坐在这里的,也是同一个你吗?”
“是。”玉玲垂眼说,“我早跟你说过,人各有命,有人不人不鬼,有人入了轮回道,有人……吃了长生苦。”
“芸芸——”
“她转世后,叫程芸菁。”
程筝上下牙齿挺轻地一碰,却没有说出话来,将门掩上了,出了那扇门,又看见池塘边经久矗立的那块石头,被半截月亮拖长的影子晃进水底。
客室里,周怀鹤还怀抱着那柄香炉,昼夜都仿若变得很长,而他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几个举剑的小道士都歪头煞脑地要打瞌睡,突然听得客室的门被推开,便一齐惊醒过来,麻溜地擦唇角,故作严肃地横起桃木剑。
程筝喊他:“收拾一下去休息了。”
周怀鹤挪动眼珠,侧眸看她倚靠在门框边上,消失了一整个白天,耳朵后面的头发都散在肩上了。
一个小道士诤言道:“师父还没说能放人走!”
程筝笑眯眯交搭胳膊,忽地亮出钥匙:“你师父说留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不信自己去问。”
钥匙都有了,应当是真的。几个小呆瓜你瞧我我瞧你,收了剑锋,还忧心地嘱咐程筝这个活人:“姐,这人毕竟是阴尸,你与他待久了总归不好的。”
周怀鹤抿一下唇,冷冷看向他,灰白的眼睛里像淬了冰锥,小道士浑身窜出道激灵,喏喏不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