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驿站坐落在雁后城南市口,青瓦白墙,檐角挑着铜铃,风一过便叮当响。门口蹲着三五只灰羽信鸽,爪上绑着竹筒,见人来也不惊飞,只偏头打量。驿站小厮坐在门槛上嗑瓜子,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两位女修,忙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迎。
“两位仙子可是要寄信?”
酌慌以递出信封,灵力封口,印的是剑宗暗纹。小厮接过手一掂,便知非同寻常,不敢怠慢,立刻进屋去登记入册。她说??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那是西洲大势图,红线标出各大宗门与秘境位置,永寿桃所在的庄蝶秘境也在其中,用朱砂圈了出来。
“那地方……”她低声说,“进去之后,会梦见。”
酌慌以侧头看她:“梦见什么?”
她说??没回答,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地图上那个红圈,指尖微颤。
片刻后,信已录档,由专人送往剑宗驻外传讯点,再经飞舟接力,七日内可达山门。酌慌以收回视线,转身欲走,却被她说??忽然拉住袖角。
“头想问一句,”她声音很轻,“如果未婚夫妻也要试炼,可也得进庄蝶秘境?”
酌慌以脚步一顿。
这问题来得突兀,却又像早埋在呼吸之间。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张脸??苍白、瘦削,眼角有道旧伤痕,平日藏在碎发下,此刻被阳光照得清晰。那是三年前她在幻境中留下的,当时她说??为护她心脉,硬生生替她承了一记“断情咒”,魂魄裂出一道缝隙,至今未愈。
“你进过?”酌慌以问。
她说??点头:“两年前,奉命探查秘境异动。里头……不干净。”
“怎讲?”
“它吃人记忆。”她说??垂眼,“进去的人,会看见最不愿回想的事。有人疯了,有人自尽,有人出来后再不说一句话。而永寿桃……开在所有噩梦交汇之处。”
酌慌以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那你为何还要答应做我未婚妻?若真要试炼,必入此境。”
她说??抬眸,目光清澈如雪后初晴。
“因头知道,”她说,“只要头牵着那的手,哪怕坠入地狱,也能走出来。”
话音落时,风正好吹起檐下铜铃,叮铃一声,像是某种誓约的回响。
***
当晚,她们宿在城东一家清静客栈。二楼临河,窗开即见水波荡漾,月影浮沉。酌慌以坐在桌边研墨,准备誊抄今日所记线索,她说??则盘膝于床,闭目调息。
夜深人静,忽闻窗外簌簌作响。
酌慌以警觉抬头,只见一片桃花瓣随风飘入,接着又是一片、三片……不多时,满室皆是粉白花瓣,无根无源,仿佛从虚空中生出。她猛然站起,剑已出鞘半寸,却见她说??睁眼,轻声道:“别动。”
“这是??”
“庄蝶秘境的预兆。”她说??起身下床,走向窗边,“它在选人。”
“选谁?”
“想查永寿桃的人。”她伸手接住一片花,“它感知到我们的意图,开始回应。”
酌慌以皱眉:“所以它有意识?”
“或许不是‘它’,而是‘她’。”她说??将花瓣置于掌心,低语,“传说中,庄蝶本是一女子,因情殇化蝶,死后执念不散,凝成秘境。她怨世人薄情,故设幻境试心,凡负心者,皆不得出。”
酌慌以冷笑:“倒是个痴人。”
她说??却认真看她:“那呢?若是那曾负过谁,会不会也被困住?”
酌慌以一怔,随即嗤笑:“我何曾负人?我连情都没谈过!”
她说??不语,只静静望着她。
那一瞬,酌慌以忽然想起梦中那个模糊身影??黑衣、长发、背对她立于雪中,唤她“阿酌”。她从未告诉任何人那个梦,连自己都以为只是心魔作祟。
可她说??知道。
因为她每次说梦话,都会喊那个人的名字。
“你……”酌慌以声音微哑,“你早就听到了?”
她说??点头:“每夜都听。”
“所以你以为我负过谁?”
“不,”她说??摇头,“头以为,那才是被人辜负的那个。”
酌慌以心头一震,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