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冲着钱来的,你以为什么人都跟你一样心甘情愿当狗,还舔着脸往那儿一坐,人模狗样的,那是你这种玩意儿能坐的地方吗?”他即使被撞拦着,骂声却一刻不停,字字句句恶毒无比。
姜沅峥反而重新坐了下来,作势整理了一下规整的领带,脸上怒容消失,换上了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夏柚白徒劳的挣扎,心里甭提有多舒畅。
程落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提高了音量,声音带着律师特有的冷硬和权威,“诸位……请保持冷静!这份遗嘱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认证,真实有效。若有任何异议,可依法另行提起诉讼,但现在,请尊重逝者的最终意愿。”
他的声音镇住了场面。
夏柚白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瞪着姜沅峥,像要用目光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另一边,宋楚承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等骂声稍歇,他才将视线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叔叔”,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两位叔叔,对爷爷的遗产分配,可有疑议?不如趁现在大家都在,一道提出来。”
宋谨川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宋祁年,见他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
“我一个废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集团事务一窍不通,早就跟这个社会脱节了。老爷子还能给我留个安生养老的地方,已经知足,没什么好质疑的。”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宋楚承听,不如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以后你们因为遗产的事想怎么斗怎么斗,别牵连上我这个废人就成。
宋楚承对宋谨川的识趣似乎颇为满意,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早料到了这个昏睡了八年,如今只能倚靠轮椅出行的三叔,不会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所以才会依照老爷子遗嘱中的意愿,将秋水台东宅的那套房子留给他。
随后,宋楚承将视线投向宋祁年,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挑衅。
站在宋祁年身后的夏柚白也焦急地看向他,眼神灼热,只要宋祁年此刻稍有表示,他立刻就会和邢索一起冲上去把宋楚承这孙子给废了,看他还怎么耀武扬威。
宋楚承微微向前倾身,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既然三叔没什么疑议……小叔,你呢?”
他特意停顿,让“小叔”这个称呼在空气中多停留一刻。
“虽然……你是爷爷的私生子,按理说,算不得真正的宋家人。”他慢条斯理地说,观察着宋祁年的反应,“但三叔也说了,你好歹也姓宋,该算是咱们宋家的一份子。”
“我记得爷爷生前对你也算是颇有厚望,若你有什么疑问,大可现在提出来。也免得别人又觉得是咱们大房在欺负你,占了你的便宜。”
他笑了笑,显得格外大度,“当然了,正如程律师所言,如果你觉得爷爷的遗嘱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完全可以依法提起诉讼。我,以及整个宋家,都会无条件配合一切调查。”
一切尘埃落定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宋祁年身上。
会议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宋祁年终于抬起了眼,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直直地对上宋楚承那双带着笑意的却布满探究的眼睛。
这一次,宋祈年的眼睛里不再是以往那种习惯性的隐忍或回避,而是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空白,让人无法洞悉他心中所思所想。
叔侄间对视持续了良久,空气仿佛都因这无声的交锋而停止了流动。
就在夏柚白几乎要忍不住代他开口的时候,宋祁年的嘴唇微启,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没有疑议。”
“操!”夏柚白在他身后,极其压抑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脏话,猛地别开了头,不想再搭理。
宋楚承眼底最后一丝不确定消散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甚至更加明显。
他轻笑一声,身体靠回椅背,用一种胜利者的宽容口吻说道,“很好,那就按遗嘱办。以后小叔在公司里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随时来找我,看在咱们叔侄一场的份上,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程落见双方交锋似乎告一段落,迅速接过话头,完成剩余的程序性宣读,然后示意助理律师开始分发文件副本。
当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被轻轻放在宋祁年面前时,他一直平稳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他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冷静自持。
只是那波动极其细微,快得如同错觉,除了他自己,或许只有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夏柚白,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泄露。
遗嘱宣传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完美结束。
宋楚承率先起身,拿起桌上那叠象征着最大权利的文件,轻轻在掌心拍了拍,然后心满意足地大步流星走向门口,背影恣意张扬。
姜舒云紧随其后,她脚步未停,却极其不雅地朝着宋祁年所在的方向啐了一口,尽管没有发出声音,但那侮辱的意味清晰无比。
姜沅峥若有所思地看了宋祁年一眼,眼神复杂难辨,随即也默默起身,跟在宋楚承母子身后离去。
宋谨川由那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推着轮椅,经过宋祁年身边时,轮椅稍稍停顿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似乎想对宋祁年说些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看到宋祁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低垂,盯着眼前那份文件,连一丝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