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玉清教教中场景,却说沈羡和薛芷画二人说话之间,向着神都城行去。
“等会儿去哪儿?”薛芷画转眸,几乎目不转睛地看向一旁的少年,问道。
她现在真是一步不敢离开,万一再有哪个女子将他抢了去,。。。
风过千山,吹散了庙前最后一缕香火气息。那株百年桃树早已亭亭如盖,春来花开如雪,落英铺满陉道石阶,仿佛为过往的魂灵铺就一条归途。旅人不再只是梦中见影,而是每逢春分,自四方云集于此,或诵书,或刻石,或静坐整日,不言不语,只以心应那曾照彻天地的一道光。
而在神都南郊,一座新立的“民议庭”前,晨光初照,百名平民代表已列席而坐。他们来自田间、市井、边关、渔村,有老农、织妇、戍卒遗孤、商贩之子,无一出身显贵,却皆因德行与见识被乡里推举。案上摆着《新政十二条》抄本,以及沈羡遗下的玉简原文。今日议题,乃是否推行“匠户入科举”之策??允许手工业者子弟参加铨选,入仕为官。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铁匠拄拐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打了一辈子铁,打了三万八千锤,每一锤都想着:若我儿能读书,何至于跪着求人批一块铁皮?如今他考上了惠民学堂,我说:去吧,不是为了当官发财,是为了告诉那些高门大户??我们不只是会敲铁的奴才!”
众人动容,掌声如雷。
薛芷画立于庭外高台,静静望着这一切。她已年过五旬,两鬓如霜,却仍每日奔走于州县之间,督导“护法义士”巡查新政落实。她的腰背不再挺拔,眼神却比年轻时更亮。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那枚残破玉佩,而是一卷由万千百姓签名的请愿书??请求将“清邪日”升格为“共治节”,并正式确立“民议庭”为常设之制,不受皇权干涉。
她知道,这正是沈羡想要的:不是一人独掌乾坤,而是万人共执天命。
夜深,她独坐灯下,翻阅旧日笔记。纸页泛黄,字迹斑驳,却仍清晰记着当年在律墟之外,沈羡对她所说的话:“**权力最怕的不是反抗,而是觉醒。一旦百姓明白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旧秩序便再无法回头。**”
窗外月色如水,忽闻轻叩门扉。
开门一看,竟是天后微服而来,身后仅随一名小宦。她已退位多年,传位于开明仁君,自称“太上女皇”,不理政务,唯每年春分亲赴听民轩祭拜。今夜她披素袍,发髻未饰,面容慈和,却掩不住眼底深藏的思念。
“我梦见他了。”她步入屋内,轻抚案上《新政通鉴》,“还是那样站着,在菜园里锄地,笑着对一个孩子说话。我说‘卿可安好’,他回头答我:‘是,女皇陛下。’然后……就醒了。”
薛芷画垂首,喉头哽咽:“他也常入我的梦。不是在战场,不在朝堂,总是在那个小山村,坐在石凳上,听风,看书,等蒲公英飞过。”
天后缓缓坐下,目光落在墙上一幅画像??并非丹青妙手所绘,而是由数百名孩童用米粒拼贴而成。沈羡的模样朴素而温暖,眼中含笑,手中握着一本翻开的书。下方一行稚嫩笔迹:
>**“他让我们吃饱饭,还教我们认字。他是我们的先生。”**
“你说,他真的走了吗?”天后忽然问,声音极轻,似怕惊扰什么。
薛芷画沉默良久,终道:“他没有走。你看??”
她指向窗外。
远处村落,灯火点点,每家每户的窗纸上,都映出伏案读书的身影。有老人戴着眼镜抄录《均田策》,有少年捧书踱步吟诵,还有母亲一边哄孩子入睡,一边低声念着“赋税不过三成”。
“只要还有人在读他的书,还在为公平说话,他就一直活着。”
天后闭目,泪水滑落。
翌日清晨,第一道阳光洒落信念碑林。那块无名碑前,又添新供??一双破旧布鞋,一只竹编书篓,还有一封未署名的信,纸上只写一行字:
>**“我儿考上科举第六名。他没忘您教的:做官,先做人。”**
与此同时,西域三十六国遣使入贡,带来奇珍异宝,也带来一个消息:卢氏最后一名长老在沙漠深处绝食而亡,临终前焚毁祖传族谱,只留下一句遗言:“**旧世已死,我不愿做它的守墓人。**”
消息传开,举国默然。
三年后,首座“民议庭”正式载入《大周律》,成为国家根本制度之一。凡重大政令,必经三日公议,百名代表投票表决,过半方可施行。皇帝可否决,但须昭告天下其理由,并接受百官与百姓质询。此举震动朝野,门阀余党联名上书反对,称“庶民无知,岂堪议国”?回应他们的,是全国七十二城同时爆发的学子游行。少年们手持火炬,高唱《沈相谣》,直抵宫门,齐声呐喊:
>“我们不是无知!我们是未来!”
>
>“新政不止于田,更要入殿!”
>
>“我们要的不是恩赐,是权利!”
天后登临城楼,望着下面潮水般的人群,久久不语。最终,她摘下头上金冠,亲手交予一名农家少女,道:
>“从今日起,这江山,你们也有一份。”
十年光阴,倏忽而过。
薛芷画病倒了。常年奔波,心力交瘁,加之早年修炼阴寒功法留下的暗伤,终于在某个雪夜发作。她躺在床榻上,意识朦胧,耳边却不断传来声音??
是孩子们的读书声,是百姓的议论声,是民议庭中的辩论声,是边关将士刻在城墙上的誓言:“宁死不退!”
她笑了,喃喃道:“先生,我守住了……火种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