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兰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需要亲自去一趟。”
盛暄立刻开口:“我跟你去。”
萧祈昀看着他们,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等你身体完全恢复。那里荒废已久,情况不明,不宜贸然前往。”
苏泽兰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确认了地点,仿佛了却了一桩巨大的心事,他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但眼底的执念并未消散,只是转化为了更具体的行动目标。
萧祈昀看着苏泽兰眼中那沉淀下去的急切和重新浮现出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清明,心中微松。
他抬手,不容置疑地按在苏泽兰清瘦的肩上,语气放缓却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地点既已确认,便不急在这一时。你身体尚未痊愈,今夜不要再劳神了。回去休息吧。”
苏泽兰抬眼看了看萧祈昀,又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同样关切的盛暄,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紧绷的心神一旦放松,那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便如潮水般再次涌上,让他确实感到一阵眩晕。
萧祈昀收回手,目光扫过盛暄:“你先送他回去吧,我随后就来。”
盛暄重重点头:“好。”
盛暄扶着苏泽兰的手臂,两人慢慢走出书房,沿着来时路返回漱玉院。
夜色已深,庭院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更漏声。
回到漱玉院,苏泽兰屋内灯烛已点亮,温暖的光晕驱散了夜的寒意。盛暄将苏泽兰扶到榻边坐下,转身想去给他倒杯热水,却被苏泽兰轻轻拉住了衣袖。
苏泽兰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依赖的脆弱。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别走。”
盛暄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软,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苏泽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那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池,又缓缓看向盛暄,声音很轻:“……我是说,今晚…留下。”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突兀,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想。。。。。。一个人“。
盛暄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明白了苏泽兰的意思。他不仅仅是需要有人守着,而是潜意识里害怕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重的确认和随之而来的、可能更加汹涌的回忆浪潮。他需要陪伴,需要熟悉的气息环绕,需要确认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好。”盛暄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无比的郑重。
回到内室,盛暄帮苏泽兰脱下外袍,换上柔软宽松的寝衣。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苏泽兰微凉的皮肤,带着无声的呵护。
当他低头,专注地为苏泽兰系好腰侧的衣带时,苏泽兰静静地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与温柔的侧脸。
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清浅的气息。苏泽兰忽然抬起双臂,轻轻地环住了盛暄的脖子。这个动作很慢,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盛暄系衣带的动作猛地顿住,身体微微一僵,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向苏泽兰。
苏泽兰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有未散的疲惫,有深藏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柔软的依赖和感激。
他微微仰起脸,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传入盛暄的耳中:“……谢谢你。”
话音未落,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带着些许凉意的嘴唇,温柔地碰了碰盛暄的唇角。那不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吻,更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在寻求慰藉和确认,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无声的倾诉。
盛暄的呼吸瞬间滞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他几乎没有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极其温柔地回应了这个轻浅的触碰,手臂下意识地环住苏泽兰清瘦的腰背,将他更稳地拥在怀里,仿佛要传递给他所有的力量和温暖。
这个短暂的亲吻一触即分,却仿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过千言万语。
盛暄稍稍退开些许,额头却仍轻轻抵着苏泽兰的,深邃的眼眸深深地望进苏泽兰的眼底,声音低沉而坚定:“嗯,我在。一直都在。”
苏泽兰轻轻点了点头,苍白的脸颊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环在盛暄颈后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些许。
就在这静谧而温存的时刻,院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萧祈昀的身影出现在并未完全合拢的门口。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戎装,只着一件深色的常服,墨发微湿,似乎也刚刚沐浴过。
他手中提着一小坛温好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酒酿,目光扫过屋内相拥的两人,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带酒干嘛?”盛暄率先回过神,稍稍松开苏泽兰,但一只手仍自然地扶着他的手臂,看向萧祈昀,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自然和疑惑。
萧祈昀走进来,将酒坛放在桌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安神助眠的药酒。顺路带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苏泽兰身上,见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心下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