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一边利落地给马匹紧着肚带,一边不忘扭头对正在整理斗篷的苏泽兰絮絮叨叨:“今天可不能再像昨天那么赶了!听见没?咱们不急这一时半刻的,慢慢走,啊?”他英挺的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声音洪亮,引得一旁喂马的驿卒都侧目看来。
苏泽兰正低头系着斗篷的带子,闻言动作顿了顿。
晨光中,他脸颊上昨夜那抹羞窘的红晕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疲惫的苍白,但眼神却比昨日沉静了许多。他抬起眼,对上盛暄担忧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嗯,知道了。”
这顺从的态度反而让盛暄愣了一下,准备好的更多叮嘱卡在了喉咙里。他挠了挠头,有些意外地看向旁边的萧祈昀。萧祈昀正将水囊挂上马鞍,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对苏泽兰的配合毫不意外,只淡淡瞥了盛暄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早该如此”。
萧祈昀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苏泽兰:“今日行程放缓,午间休整一个时辰。”
苏泽兰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也沉默地踩镫上马。大腿内侧经过昨夜上药和休息,虽然依旧有些酸胀,但已不像昨日那般火辣刺痛,动作也利落了些许。
接下来的两日,行程果然如萧祈昀所安排的那般,不再像第一日那般急促赶路。
每日天微亮便启程,避开日头最毒辣的正午,选择在林荫或溪边长时间休整,喂马、打尖、让苏泽兰有机会舒展一下僵硬的四肢。日落前便会抵达下一处驿站或可靠的村落投宿,确保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苏泽兰也变得异常“听话”。他不再固执地要求赶路,每到休整地点,会顺从地下马活动,接过萧祈昀递来的水囊默默喝水,也会在盛暄咋咋呼呼铺开垫子时,安静地坐下休息。
又行了几日,沿途景致渐渐有了人烟。这日午后,三人抵达了一处稍显繁华的边境城镇。镇子依着官道而建,商铺林立,行人车马也明显多了起来,带着一种边陲之地特有的、粗粝而热闹的生机。
他们寻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宽敞的驿站打尖歇脚。驿站大堂里人声嘈杂,南来北往的客商、脚夫、甚至还有几个配着刀剑的江湖客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高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马匹的汗味和一种市井特有的喧嚣。
三人拣了靠窗一张还算清静的桌子坐下,点了些简单的饭菜。
盛暄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萧祈昀则神色平静地替苏泽兰烫洗碗筷,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对周遭的嘈杂毫不在意。
苏泽兰安静地坐着,目光偶尔掠过窗外熙攘的街道,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只是放空。
他们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一些注意。三人虽作寻常江湖客打扮,但气质容貌终究与周遭的粗豪氛围有些格格不入。萧祈昀的沉稳贵气,苏泽兰的清冷文弱,盛暄的英挺锐利,在人群中显得颇为扎眼。
没多久,一个喝得满面红光、穿着绸缎袍子的胖商人就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一双眯缝眼在三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泽兰脸上,带着几分醉醺醺的调侃:
“哟!几位小哥面生得很啊!打哪儿来?往哪儿去?瞧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常走这条道的吧?哈哈!”
盛暄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眼神一厉,刚要发作,却被萧祈昀一个极淡的眼神制止了。
苏泽兰抬起眼,看向那胖商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略显疏离的客气:“家兄带我出来游历,长长见识。”
他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萧祈昀,“途径贵宝地,歇歇脚。”
那商人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萧祈昀。萧祈昀只是微微颔首,神色淡漠,并未多言,但那通身的气度却让商人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轻佻。
“游历好啊!年轻人是该多走走!”商人讪笑两声,又把目光转回苏泽兰身上,语气依旧带着调侃,“小哥你这模样俊的,这一路可要小心些,咱们这地界儿,虽说太平,但也保不齐有那起子不长眼的……”
他话未说完,盛暄已经冷哼一声,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不劳费心。”
那商人被盛暄眼神中的冷意慑了一下,酒醒了大半,干笑两声:“哎哟,还有位护院大哥!失敬失敬!”他自觉没趣,悻悻地端着酒杯溜回了自己那桌。
周围几道探究的目光也随之收了回去。大堂里的喧嚣依旧,却似乎没人再敢轻易过来搭讪了。
萧祈昀将烫好的茶杯推到苏泽兰面前,声音平淡无波:“吃饭。”
苏泽兰端起茶杯,指尖微微用力,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思绪。刚才那番应对,是他出发前便商量好的说辞,此刻用来,倒也自然
。只是这市井间的打量与试探,也提醒着他,越靠近目的地,越需谨慎。
盛暄依旧板着脸,快速扒拉着饭菜,眼神却像鹰隼一样时刻留意着四周,仿佛随时准备扑杀任何可能冒犯苏泽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