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兰他们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此番外出的移民签约工作进展异常顺利,所有遗留的顽固片区都已攻克。连最偏远的西山坳山脚里犄角旮旯的独门小户也成功拿下,本来杨婉兰以为那边没人,是黄滨根据这些时日以来的经验,坚持要走下去再探一下,果然还有一个独居老翁。
他们当时耐心跟他解释修建水利需要移民搬迁的事情。老翁听了半天,只是茫然地摇头:“不搬不搬。我在这儿住了一辈子,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折腾什么?”
杨婉兰说:“老伯,搬家之后,您要是喜欢清净,我们会给您找一处同样安静的山坡地,还是独门独户,保证不让人打扰您。您也可以选择住在山顶高地,那边也会划新的独立住宅区。或者您要是想要热闹些,也可以住在靠近市集的地方,平时能看看人来人往,和有孩子的邻里住得近,也多个照应……”
可无论杨婉兰如何描绘新家的好处,老翁只是固执地摇头表示不喜欢折腾,安静还是喧闹,他都不喜欢,他只想安于现状:“我就守着我的老屋,哪儿也不去。”
杨婉兰有些无奈:“可是这边将来水库建好之后是会被淹没的,到时候很危险!”
老翁不为所动,眼神里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淹没就淹没吧,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死就死了。”
杨慧竹看着老翁破旧的衣衫和屋内寥寥无几的家当,心中一动,她说:“如果您不想要新房子,我们也可以赔您钱,您看这样行不行?”
“钱?”
这个字仿佛有奇特的魔力,老翁总算来了点兴致。有钱的话,干什么不行?他不要房子,他就要钱……
“对!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杨慧竹特意加重语气,“您不要安置房,我们就按最高标准,把赔款折成现银给您!有了钱,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儿看看就去哪儿看看,不比守着这快要被淹的老屋子自在?”
“真、真给钱?能给多少?”
“……”
在黄滨核定了房屋和土地面积后,杨婉兰报出一个让他眼睛发直的赔款数额,老翁终于在移民征地契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他当场拿到钱后,即刻就要收拾东西走人,去云游四方。
他们一行人回到桐城城区才知道变天了,原来的桐城水利处公廨如今已经挂上了江州沧江水利提举司的新牌匾。而原来日常忙得脚不沾地的霍宵晴现在居然天天拿着鱼竿去沧江边上钓鱼。
这日一早,霍宵晴刚提着渔具出门,就被杨氏姐妹堵了个正着。杨婉兰忧心忡忡地问道:“宵晴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铭正巧悠哉游哉地路过,他那讨人嫌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杨婉兰,你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管别人?”他摇着扇子一脸得意,“你这财务如今也要被取缔了,你那套记账法子不合用!还是趁早回你的布庄当账房去吧!”
他眼睛一斜,又瞟向杨慧竹,嗤笑道:“还有你,你做的那些点心也就哄哄工地上的粗汉,跟江州城里的老师傅比,差着味儿呢!要我说,你们姐妹俩赶紧回家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才是正理,何必在这儿抛头露面自讨没趣?”
杨慧竹本就是个直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我当是谁在这儿汪汪叫,原来是你这靠着舅舅吃饭的米虫!工程上的事不见你出半分力,指手画脚你倒比谁都能耐,我们姐妹的前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铭一点就爆炸,扬手就要打人。
霍宵晴的胳膊看似细弱,实则却异常有力,稳稳格挡住对方将要落下来的巴掌。
杨慧竹也下意识后退一步,嘴更不饶人:“说不过就要打人?果然是好涵养!听说你前几日跟好几个工头争执都不曾动手,怎么到我这儿就忍不住了?敢情是男人打不过,只会挑女子下手啊!”
“你!你们两个都给老子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吧!”
“我偏不。要滚的也是你先滚!你为这个工程做什么了?为这工程出过一分力吗?钱粮、技术、账目……你沾过哪一样?”
“哦,还真是呢!活一点没干,饭也一口都没少吃!体力不行,脑子不清,福利一点也没少贪!我姐姐算明白的账,全被你整的稀巴烂!仗着你舅舅的势,一堆人围着捧你的臭脚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以为自己真的有什么人格魅力吗?我劝你撒泡尿好好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你!”
赵铭从来没有被这么直言不讳地怼这么狠过,他恼羞成怒,这次他眼疾手快地避开霍宵晴,冲着杨慧竹就是一耳光,他没打算使劲的,可是杨慧竹还是被他掀翻在地。
“妹妹!”
“慧竹!”
霍宵晴和杨婉兰同时惊呼出声。杨婉兰跑上前扶半趴在地上捂脸的杨慧竹,霍宵晴则用力推开赵铭,一脸怒气的瞪着他:“赵铭!你太过分了!”
赵铭有点慌了,支吾道:“我没怎么……是她自己没站稳的!”
杨慧竹抬起头来,嘴角正在渗血。
赵铭看了吓了一跳:“我没那么用力,一定是她自己咬破嘴的!”
恰在这时,白代坤领着几个工人经过,他看见杨慧竹跌坐在地,顿时警铃大作。对其他工人而言,杨慧竹心灵手巧,做饭好吃又温柔体贴,简直是厨房女神!谁不念她的好?眼前的场景一看就是被这个草包公子哥打了……
赵铭好像还有怒气,他上前走近几步想看清杨慧竹的伤势,杨慧竹便带着哭音喊道:“救命!赵公子,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霍宵晴对工人们道:“你们还不快拦住他!”
几个早就憋着火的壮汉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赵铭反剪双手,死死按在原地。
“反了你们!放开!”赵铭挣扎着,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