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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4（第1页）

白九儿的存在，如同一股清新的异流，开始引起贾府权力格局的微妙震荡。

最先感到不安的是薛宝钗。

她素来以“稳重端方”“随分从时”示人，内里却对贾府的人事有着精确的盘算，她对“金玉良缘”势在必得！

可宝玉的细微变化，黛玉眼中日益增长的超越情爱纠缠的沉静光芒，都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罕见的不安起来。

而这一切变化的焦点，似乎都指向了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白九儿。

一日，众姐妹在薛宝钗的蘅芜苑小聚，品茶闲谈。

宝钗状似无意地提起：

“近日见林妹妹气色好了许多，想来是白姐姐照料有功，只是这位白姐姐，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一房的亲戚？”

探春快人快语，接口道：

“是后街老姨奶奶家的远亲，家道中落了来投奔的，我瞧着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说话行事都极有章法，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宝钗微微一笑，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茶，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

“确是难得，只是这府里人多眼杂，她一个年轻姑娘，又是客居，还是谨慎些好，莫要行差踏错，反辜负了老姨奶奶收留的情谊。”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提醒众人，白九儿身份尴尬，根基浅薄，其言行需多加留意。

黛玉闻言，微微蹙眉，想要开口，却被白九儿在桌下轻轻按住了手。

白九儿迎着宝钗探究的目光，坦然一笑，云淡风轻：

“薛姑娘提醒的是，白九儿蒙老姨奶奶收留，心中唯有感激，自当时时谨言慎行，不敢有半分逾越，平日里不过是与林妹妹说说话，做些女红，打发时间罢了。”

她四两拨千斤，将宝钗隐含的锋芒化解于无形，姿态放得极低，反而显得宝钗有些咄咄逼人。

宝钗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不再多言，心中却已将白九儿标记为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与此同时，宝玉的“社会实践课”在白九儿的暗中引导下，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果真悄悄去查看了部分旧年账册，又缠着常在外行走的焙茗打听庄子和铺面的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他虽不懂深奥的经济道理，却也隐约看出府中进项逐年减少，开销却愈发浩大，寅吃卯粮的情况时有发生。

尤其是当听说王熙凤为了维持体面，时常拿月钱去放利钱，甚至包揽诉讼时，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凤姐姐她……她怎能如此？”

而他也算聪明，没有立即去找王熙凤，而是先找到了白九儿，神情惶惑又带着愤怒，

“这岂不是在饮鸩止渴？若被查出来……”

白九儿看着他终于不再只沉溺于风花雪月的眼睛，心中微慰，她平静地说：

“二爷现在明白了？治家如治国，一味讲究排场，不顾根基，便是空中楼阁，凤姑娘虽有才干，也难为无米之炊，更兼……私心重了些，而这府中弊端，却也绝非一日之寒。”

贾府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即便没有王熙凤，也会在命运的操控下，走向衰落和灭亡。

“那……那该如何是好？”

宝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家族危机的迫近，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