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热闹景象,余黎心头却无端一紧,仿佛有阴云悄然笼罩。
裴砚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他侧耳倾听片刻,目光转向余黎时,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便已明了彼此所想。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人群方向迈开脚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正要上前搀扶的秋玉愣在原地,焦急地唤道。
“跟上。”余黎头也不回,脚步未停。
秋玉慌忙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一件杏色绣梅披风,小跑着追了上去。
深秋的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凉意,她一边为余黎系上披风,一边用手拢紧领口,主仆三人就这样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挤进人群中心,只见几个穿着粗布棉袄的老妇正倚在街角的石柱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瓜子皮从她们唇间不断飞出,散落在青石板上。
“千真万确!我妹妹的姑母的姨丈的女儿就在长公主府上当差,我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鬓发有些花白的老妇挥舞着粗糙的手掌,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架势仿佛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长公主?余黎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裴砚。
他已然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谨慎的试探:“长公主府上出了什么事?”
那老妇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俊朗男子,顿时眉开眼笑:“哎哟,这位公子还不知道吧?长公主府上可是出了人命啦!”
“人命?”余黎忍不住脱口而出,闻言声音不自觉有些发紧,“死的是谁?”
老妇见这对璧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愈发来了精神,绘声绘色道:“听说啊是逐王殿下!如今府里啊,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打探到秘辛的得意光芒。
余黎瞳孔骤缩,那老妇的话像一根冰针刺入耳中。
她猛地转身,裙裾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径直朝马车走去。
“秋玉,我们先去长公主府!”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裴砚在她转身的瞬间也已迈步跟上。
他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着却显得更加苍白,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难道,无论他如何布防,如何周旋,终究还是无法扭转他们这既定的命运轨迹吗?
“哦,好,好的小姐!”秋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跑着冲向马车,利落地吩咐车夫。
马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裴砚紧抿着唇,颓然坐在车厢一侧,始终低垂着头。
他将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静静地搁在膝上,仿佛那拳头里攥着的是他所有的懊悔与不甘。
车轮辘辘前行,每一次颠簸都像是在拷问他的无能为力。
余黎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他紧绷的肩膀和那双泄露出痛苦的眼眸,让她心头一软。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裴砚,”她唤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洞察先机,已尽力斡旋。世事如棋,并非每一步都能按照我们的意愿落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像一道微光,试图穿透他周身笼罩的沉重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