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余黎终于从那片刻的恍惚中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
她轻咳几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边缘:“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在她之前把案子破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在。
裴砚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眸光微动,终于聚焦在她脸上:“是。”
他的语气平静得无可挑剔,若不是那从耳廓一路蔓延至衣领下的绯红尚未褪去,任谁都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余黎的眉头轻轻蹙起:“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阻止命案发生呢?”
这个问题从得知计划起就萦绕在她心头。
裴砚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神色间掠过一丝挫败:“我试过。”
他声音压的低沉,“但都失败了。”
“第一次是王掌柜。”他抬眼,目光凝重,“我提前派了暗卫在暗处保护。按理说,只要有人接近,他们一定能察觉。可是……”
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就这样在重重保护下,悄无声息地死了。”
“第二次是柳氏。”裴砚的指节微微发白,“这次我加派了人手,日夜轮守。可她的死期……竟提前了整整两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我越是拼命阻拦,他们的命运就越是急转直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重重放下,瓷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次是萧逐,他侥幸未死,只因我在长公主院中各处皆安插了人手,才能及时将他从水中救起。但这样的成功,太过侥幸。”
余黎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眉心刻下一道深痕:“三次命案,只救下一个。这个概率……太低了。”
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沉重。改变命运,竟比逆水行舟还要艰难。
“接下来就是荔县的连环杀人案。”裴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荔县?”余黎猛地抬头,“那不就是采购燧石之人的原籍?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低头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划着看不见的线索图。
“我也这样想。”裴砚颔首,目光锐利,“所以我已经派人先行前往荔县。一旦发现任何端倪,立刻行动。”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这一次,我一定会在悲剧发生之前,揪出幕后黑手。”
门外传来秋玉带着些喘息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余黎转头望去,秋玉正推门而入,额间沁着细密的汗珠,胸脯微微起伏。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底与木桌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的计划很周密,”她站起身,裙裾如水纹般漾开,“我就先走了。”
裴砚闻言,拿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隐隐有些泛白。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唇瓣微启,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在晨光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秋玉,我们走吧。”余黎的声音平静无波,转身朝门外走去时,发间的玉簪流苏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裴砚倏然起身,衣袂带起一阵微风:“我送你。”
说完他不等她拒绝便率先向外走去,挺拔的背影在门框间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窗外的风拂过,扬起他腰间玉佩的丝绦,与余黎裙角的飘带在空气中短暂交缠,又悄然分离。
走到了街边,马车已在一旁等候。余黎正欲抬脚上车,远处却骤然传来一阵骚动,人声如潮水般涌来,打破了街市的平静。
她脚步一顿,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长街尽头,黑压压的人群聚作一团,指指点点的议论声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