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天地灵脉汇聚的一处秘境,是法则初生、万物蒙昧之地。
朔的“视线”穿透灵雾,不由自主地被灵脉最核心处的一点异样所吸引。
那里,悬浮着一团清辉。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流动的月光,或是一捧清澈泉水的无形之心。它纯粹,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却又带着初生般的茫然与空白。它只是存在着,依循着最原始的本能,静静地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流淌的灵脉、滴落的灵雨、流转的雾气。它映照得无比精确,却毫无情感,如同最光洁也最冰冷的镜面。
这便是……最初的镜灵。
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朔的心湖中漾开涟漪。几乎是本能地,他向着那团清辉,缓缓伸出了手。这个动作,与他现实中虚覆镜灵体额心的那只手的姿态,在时空的交错点上,微妙地重合了。
现实,沉没神宫,封印之间。
那由朔构筑的、无形的“桥梁”,在经历初期的剧烈震荡后,终于传递来了第一缕来自彼岸的“回响”。
不再是海啸般冲击的痛苦与污秽,而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感觉”。
它难以用言语形容。并非画面,也非声音,更像是一种久违的“氛围”——是晨露沾染草木的清新,是灵雾拂过感知的微凉,是万物初生时那份无善无恶、无悲无喜的宁静与空白。
这丝感觉,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银丝,穿透了镜灵体周围厚重、粘稠的痛苦迷雾,轻轻触碰到了他那被重重包裹、近乎窒息的核心灵性。
一直处于僵滞、被动承受状态的镜,灵体猛地产生了一丝悸动。
这悸动并非之前因痛苦而产生的剧烈震颤,而是一种更深的、源自本源的、温和的涟漪。就像沉睡已久的湖面,被一缕不属于此地的清风,吹起了微不可察的波纹。
他那黯淡的、布满白色裂痕的灵体,似乎在这瞬间,凝实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灵体表面那令人揪心的、仿佛随时会崩裂的尖锐感,被一种极其柔和的莹光悄然拂过,虽然未能修复裂痕,却让其边缘显得不再那么狰狞。
更为重要的是,一直只能被动承受朔通过“桥梁”传递来引导的镜,此刻,那沉寂的核心灵性,第一次主动地、微弱地,回应了那份来自遥远过去的宁静。
就像迷途的旅人,在无尽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家乡炊烟的气息,本能地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了踉跄却坚定的第一步。
尽管那步幅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方向,已然改变。
回忆的秘境中,朔的手,并未真正触及那团清辉。
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的瞬间,那团原本只是被动映照的清辉,忽然产生了变化。它不再仅仅映照周围的灵雾与光晕,而是开始清晰地映照出——朔伸过来的手的轮廓,以及那指尖所蕴含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纯粹的探寻与……好奇?
清辉的流转速度微微加快,它那空白的“意识”中,似乎第一次出现了“他者”的概念。这个“他者”不同于死物的灵雾,也不同于无意识的灵脉,它是一个独立的、带着某种它无法理解却本能觉得安心的气息的存在。
朔的手,悬停在清辉之前,不再前进。
而那团清辉,则在映照了朔的手之后,微微向内收敛,又缓缓向外舒展,仿佛一个懵懂的生命,在进行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与观察。
这一刻,在记忆的定格中,成为了真正的初遇。
不是捕捉,不是驯服,而是两个独立存在的、第一次跨越虚无的、沉默的“对视”。
现实里,芥子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一丝。
她看不到那座无形的桥梁,也感知不到记忆的激流,但她清晰地看到,镜那原本死寂般凝固的灵体,刚刚,极其轻微地,向着器身的方向,主动靠近了几乎无法用肉眼测量的、微小的一丝距离。
与此同时,那连接灵体与器身的、原本微弱断续的纯净能量光丝,似乎也因为这边的主动回应,而变得稍微明亮、稳定了少许。
希望的微光,不再仅仅来自于朔的单向付出,开始有了双向的流动。
桥梁两端,在过去与现在的交响中,同时亮起了启程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