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真相的重量
北境的风雪,在永冻心域之外,依旧呼啸。
然而,在这片被遗忘的古老遗迹中,却存在着一种奇异的宁静。遗迹由巨大的、被风雪磨平了棱角的苍白石块垒成,形成一个半开放的石窟,有效地阻挡了大部分寒风。石窟中央,有一处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圆形石坛,表面光滑,刻着模糊难辨的古老纹路。
朔静立于石坛边,目光似乎落在那些磨损的纹路上,又似乎穿透了它们,望向了更遥远的时空。镜静坐于一旁稍低的断石上,姿态安然,周身气息与这荒寂的遗迹浑然一体,仿佛他本就是此处的一块顽石,一捧积雪。芥子没有坐下,她站在石窟入口内侧,背对着外面的风雪,身影挺拔,如同守卫着这片刻安宁的哨兵。
藏锋的意念,则如同一道无形而清晰的丝线,从遥远的永冻心域核心牵连至此,静静地悬浮在石坛上方,参与着这场注定将决定未来走向的聚首。
没有多余的寒暄,朔缓缓抬起眼眸,目光依次掠过镜平静的侧脸,芥子警惕而坚定的眼神,以及石坛上方那无形的意念连接点。
“于此暂歇,是为明晰前路。”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法则的重量,让石窟内流动的空气都为之凝滞了一瞬。“千年布局,挣扎复苏,所见所历,皆指向一个最终的真相。”
他的话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
“我们所面对的‘墟’,”朔的语调平稳而确定,没有丝毫动摇,“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灾厄,也非域外入侵之敌。它无法以任何已知的手段——无论是神力、封印,乃至牺牲——被彻底‘消灭’。”
芥子的眉头微微蹙起,但没有打断,只是眼神更加专注。
“它如同光下的阴影,是构成此世法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存在’本身必须对应的‘虚无’。”朔继续阐述,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仿佛在倒映着某种本质的规律,“强行抹除阴影,光亦不复存在。试图彻底消灭‘墟’,其结果,将是整个世界的根基随之崩塌。”
镜银灰色的眼眸中,微光流转,他静静地“映照”着朔的话语,以及这番话背后所代表的、完全颠覆了常规认知的残酷事实。
“千年前的最终封印,”朔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千年前那场抉择的沉重,“并非我等寄望于能永久囚禁它。那场牺牲,藏锋的坚守,我等的沉眠与布局……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取这最后的、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份沉重的觉悟,沉入每个聆听者的心中。
“在其挣脱封印、与现世法则深度交织、试图将一切归于‘虚无’的那个瞬间——”朔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剑锋,“便是我们完成对它的‘重定义’的唯一契机。”
“重定义?”芥子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思索的冷澈,“如同文心笔落,赋予规则新的意义?”
“近似,却更为根源。”朔看向她,肯定了她的理解方向,“非是书写一条新规则覆盖旧物,而是引导其本质,走向一个新的、能与现世共存、甚至构成更稳固平衡的‘形态’。这,便是我们最终必须踏上的道路——法则重构。”
石窟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唯有外界风雪的呜咽,隐约传来。
“此路,”镜轻声开口,并非疑问,而是陈述,“前所未有。”
“是。”朔坦然承认,“此为绝险之途,失败,则万物随‘墟’一同归于定义的混乱,乃至彻底的虚无。成功……”他微微摇头,“亦无人能知重构后的世界,将是何等模样。”
芥子沉默片刻,再次抬头时,眼中已无半分迷茫与犹豫,只有属于守护者的、磐石般的坚定:“风险与代价,皆可预估。然守护之责,不容退避。吾之道路,亦在于此。”她的表态,简洁,干脆,却重若千钧。
石坛上方,藏锋的意念传来一道清晰的波动,带着剑灵的决绝与历经千年也未曾磨灭的守护意志:『锋刃虽残,意志未折。愿奉残灵,共赴此程。』
镜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向朔。那银灰色的眼眸中,映照出的并非对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深沉的、无需言说的支持与同行之志。他的存在本身,便是最坚实的回应。
朔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同伴,将这份沉甸甸的、以自身存在与世界为赌注的觉悟,一一接纳。他看到了坚定,看到了决绝,看到了无畏。
“前路已明,”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唯践行而已。”
真相的重量,已被共同扛起。通往“法则重构”的道路,于此,在古老的遗迹中,在风雪的见证下,被正式确立。不再是迷茫的追寻,而是清晰的、主动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