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不明白,这种神情他从未在长子脸上见过。
“朕不在时,最后见到太子的是何人?”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殿內的沉寂,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负责照料太子起居的宦官首领连忙跪行几步,呈上一份名单。
“回陛下,昨夜殿下於偏殿读书,戌时三刻前后,曾召见伴读李逸尘、和几位属官。
之后殿下便歇息了,直至子时不適。“
名单上寥寥几个名字,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最终在“李逸尘”三字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名字他记得,密报中提及的陇西李氏旁支子弟,背景清晰,过往平庸,早已被他从可疑名单中剔除。
但此刻,在这个太子骤然病倒的敏感时刻,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却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传朕旨意,”李世民下令,语气平静无波,“昨日至今晨,所有与太子有过接触之人,依次至偏殿等候问话。“
“另,召李淳风入宫。”
他没有立刻去偏殿,而是继续留在承恩殿內,看著太医们为太子换药施针。
李承乾的病情似乎暂时稳定下来,但高热未退,意识依旧模糊。
李世民坐在榻旁的胡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玉佩,深邃的眼眸中思绪翻涌。
太子近来的变化太大,太快,从乖张暴戾到沉稳纳諫,再到拋出债券、献出玉盐,乃至“天狗卜卦”应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著不同寻常的气息。
如今,在这债券即將发售的节骨眼上,太子却突然因“心病”倒下,这背后是否另有隱情?
那个“高人”是否就在最后见过太子的这几人之中?
他究竞对太子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约莫一炷香后,王德悄声稟报,李淳风已到,待问话之人也已在外候旨。
李世民这才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病榻上的李承乾,转身走向偏殿。
偏殿內,气氛凝重。
被传唤来的东宫属官、侍卫、宦官不过七八人,皆垂手肃立,面带忐忑。
李世民步入殿中,於主位坐下,李淳风则静立其侧,一身道袍,面容清癯,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內眾人。
问话开始。
李世民的问题很简单,无非是昨日见到太子时,太子神情如何,可有异常,交谈了些什么。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迫人威势。
首先被问及的是一名负责值守的侍卫。
他紧张地回忆道,昨日见到太子时,太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脚步较平日更显迟缓,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接著是一名奉茶的宫女。
她说殿下当时坐在案前,茶凉了都未曾唤人更换,只是盯著殿柱的阴影处出神,眼神有些空茫,与平日批阅文书时的专注截然不同。
隨后是两名负责文书传递的詹事府低级属官。
他们的说法略有差异。
一人觉得太子接见他们时,虽略显疲惫,但思路清晰,对答如流,並无明显异状。
另一人则隱约感觉,太子在听取匯报的间隙,眼神会偶尔飘向殿外,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仿佛在思考某个极其重大的问题,以至於显得有些。—神思涣散。
这些描述零碎而模糊,拼凑起来,却勾勒出一个与平日不同的太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