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常的平静之下,必然隱藏著掖县所未有的困局,或是更大的隱忧。
“加派人手,暗中查访。”
李承乾停下脚步,命令道。
“重点探查临沂县官仓、义仓情况,富户动向,以及————近日是否有特別之事发生。”
“孤要知晓,此地百姓,因何而愁,因何而苦,乃至对东宫之策,都报以如此灰心之態。”
“是!”竇静凛然应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李承乾坐回案后,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简陋的舆图上。
临沂,此地之名,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山东賑灾之路,看来远比他预想的更为曲折。
不仅要应对天灾,清查吏治,疏通粮道,如今,更要直面这如谜团般深不可测的民心。
李承乾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日奔波与案牌劳形让他疲惫,但更沉重的是心头那份对未知隱忧的警惕。
临沂县百姓异乎寻常的麻木反应,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正在李承乾翻看东宫属官们的上书的內容的时候,发现了李逸尘的上书。
李承乾展开细看。
起初,他目光扫过前面几条,诸如“划定区域,分流安置,避免过度拥挤”、“指定洁净水源,立牌明示,严禁饮用污浊沟渠之水”等,虽觉细致,却也觉得是应有之义,算是寻常稳妥的安民之策。
然而,隨著目光下移,他的眉头渐渐蹙紧,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设立癘人所”,专司收治发热、呕吐、腹泻之病患,与健者隔离开来,医者需以厚布覆面,勤加盥洗————”
“大量採办石灰,於灾民聚集区、厕溷周边,尤其是————尤其是发现遗骸之处,广泛撒布!”
“动员身体状况尚可之灾民,组建清秽队”,给予口粮为酬,专职负责挖掘深坑,集中掩埋曝露尸骸,掩埋后必须厚覆石灰!”
“严禁隨地便溺,需挖掘旱厕,定时以石灰覆盖清理————”
“若有死鼠、死畜,即刻深埋处理,不得弃置————”
一条条,一款款,详细得近乎琐碎,许多做法闻所未闻,尤其是对尸体和秽物的处理方式,以及那反覆强调的“石灰”和“隔离”,让李承乾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他喃喃低语,脑海中瞬间闪过路上看到的那些倒毙的尸体,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腐臭。
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是了,若真的瘟疫横行,恐怕死伤之惨重,犹在蝗灾之上!
他不懂为何石灰能有如此奇效,但李逸尘所写的策略,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谨和一种————
仿佛预见般的深沉忧虑。
李承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著决绝的光芒,之前的疲惫与疑惑被一种紧迫感取代。
一种对於李逸尘天然的信任驱使他要儘快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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