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贤官袍皱褶,枯坐眼神空洞。
他在想家族,想前程,想太子斩杀陈景元的果决……或许,主动交代与崔家仅限於公务往来,尚有一线生机?
王弘鬍鬚似乎白了许多。
他反覆推敲措辞,如何撇清责任又能提供信息,换取宽宥。
张蕴喉咙沙哑,红眼如困兽。
周明远蜷缩角落,眼神涣散,念念有词。
下午,有东宫属官前来,只例行询问是否需添水,对眾人急切、绝望、试探的目光视若无睹,问完即走。
希望升起又破灭,反覆折磨。
李承乾坐在主帐,听竇静和王琮稟报各帐情形。
“郑贤初始强硬,现显颓態,多次试图与守卫搭话。”
“王弘最为沉得住气,但曾主动要求稟报要情,被拒后焦虑。”
“张蕴暴躁,然色厉內荏。”
“周明远已然崩溃,数次哭喊求饶。”
李承乾嘴角勾起冷峻弧度。
先生所授“囚徒困境”之策,果然精妙!
若直接下狱刑讯,这些人必指望背后势力。
如今软禁隔绝,让他们在猜疑恐惧中自我煎熬,心理防线反而更易瓦解。
尤其是品级较低、牵扯较深、自知难保的官员,侥倖心理会促使他们为“宽大”而抢先开口。
“时候到了。”
李承乾起身。
“传令,带郑贤、王弘、张蕴、周明远分別带至议事帐。”
“孤,要亲自问问他们,这兗州的天,到底是谁在做主!”
他知道,这场攻心战胜负已分。
郑贤被两名东宫卫士“请”入了议事大帐。
李承乾坐在主位。
竇静与王琮分坐两侧,如同泥塑,帐帘在郑贤身后沉重落下,隔绝了外界。
郑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依礼参拜。
“臣,兗州別驾郑贤,参见太子殿下。”
他刻意放缓语速,维持著封疆大吏的体面。
李承乾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郑別驾,孤召你来,是想再听听兗州官仓存粮,以及地方大户协助賑灾的进展。”
郑贤心头一紧。
他略微直起身,斟酌著词句。
“回殿下,官仓存粮已按制盘点,数目与帐册相符,然此前为支应军需,存底本就不丰。至於地方大户……”
他顿了顿,抬眼飞快扫了一下太子神色。
“或有疑虑,恐殿下以盐换粮之策……不能持久。”
他这话带著试探,想看看太子对世家抵制究竟知情多少,態度又如何。
李承乾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怒意,也无失望。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既然郑別驾不想说,或者……说不出孤想听的。孤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