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战事似缓实急,青冥三支先锋军团纵横来去,不断寻找吕家主力决战。双方似有默契,地面军阵中都是只出到法相修士,相互攻伐征战。
战场前线,卫渊时不时现身,吕家御景则是一个都看不见。能够成为御景,当。。。
甘州春寒未尽,山野间残雪斑驳,如同旧世遗骸尚未完全消融。然而阳光已开始温润大地,田埂上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光泽,农人赶牛犁地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曾经被吕家强征为“灵脉供奉区”的三十里禁地,如今插满了木制界碑,上书“民田归耕,官府立契”八字,每一块碑下都埋着一名死难者的骨灰坛??这是卫渊亲自下令的安魂仪式:凡曾遭采补、强役、献祭者,无论身份贵贱,皆录入《昭雪录》,赐名入册,子孙可免赋三年。
张生站在城南驿道旁的一座小丘上,望着远处忙碌的人群,手中握着那枚刚铸成的“民权勋章”。铜质粗糙,边缘尚有毛刺,显然出自临时搭建的民间作坊,但那上面刻着的图案却极清晰:一柄断剑贯穿锁链,下方是无数并肩而立的微小人影。他轻轻摩挲着纹路,忽然低笑一声:“这倒像是我们年轻时写在墙头的反诗。”
“可那会儿没人听。”身后传来声音。
卫渊缓步走来,未穿甲胄,只披一件青灰布袍,腰间悬玉剑,却用麻绳系着,仿佛寻常农夫防身的柴刀。他站定在张生身旁,目光落在远方新建的学堂屋顶上。那里,几个孩子正爬上瓦檐,试图把一面写着“不拜仙,只读书”的布幡挂上去,引得教习先生在下面又气又笑地喊叫。
“他们不怕了。”卫渊轻声道,“这才是最难的事。”
张生点头:“比杀人难多了。人宁可死于刀下,也不愿直面自己曾跪过的神像。”
两人沉默片刻,风从东边吹来,带着溪水解冻后的清冽气息。
“西晋那边又有动作了。”张生打破宁静,“昨夜密报送至谏塔,六国使节齐聚晋都,名为‘共商天道秩序’,实则欲结盟伐我。他们称你‘亵渎仙统,动摇三界根基’,更放出话来,若你不自废修为、交出青冥符印,便要‘代天行罚’。”
卫渊笑了笑:“代天?谁是天?是那些躲在庙堂吃香火的道士,还是被逼着献出女儿换一口‘延寿丹’的穷汉?”
“但他们有旗号。”张生神色凝重,“你破的是一个吕长河,可挑战的是整个仙权体系。现在不只是甘州百姓看着你,是全天下的蝼蚁都在等你能不能走出这条路。赢了,万民效仿;输了,便是‘逆天者终遭雷劈’的新注脚。”
“所以我不能输。”卫渊语气平静,却如铁石落地,“但我也不能靠打赢每一仗活着。我要让他们明白,所谓‘天罚’,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恐吓词。真正的天道,藏在人心。”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钟声。
咚??
一声悠远,穿透云层。
是谏塔顶层的铜钟响了。
卫渊与张生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震动。那钟非紧急军报所动,亦非朝议召集之音,而是专为平民设下的“直言之钟”。据律令,任何人,无论出身、不论罪籍,只要登塔三百六十阶,便可撞钟一次,言事直达元帅耳中。此前虽有人试登,但从无一人真正撞响??畏惧根深蒂固,纵然解放诏已颁,许多人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对最高权力说话。
而现在,钟声回荡在第三遍。
“去听听。”张生说。
两人步行入城,沿途百姓见之纷纷驻足行礼,却不似从前那般伏地叩首,而是抱拳躬身,如同对待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有孩童追上来递上一朵野花,说是学堂老师教的,“送给让妈妈回家的人”。卫渊接过,别在衣襟上,一路未曾摘下。
谏塔位于旧吕家祖祠遗址之上,由拆下的祠堂石料垒砌而成,高耸入云。每一层外墙皆刻满文字,不是功臣名录,而是普通人的控诉、呐喊、诉求与梦想。有人写:“我爹死在矿底,求一条路通到坟前。”有人写:“我想学写字,不想再被人骗签卖身契。”还有稚嫩笔迹:“仙人是不是怕考试?不然为啥不让咱上学?”
台阶漫长,两人一步步攀登。
越往上,空气越冷。
终于抵达顶层。
钟下站着一名女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粗麻衣裙,脚上缠着破布条,显然是徒步而来。她瘦削而坚毅,双手布满老茧,此刻正扶着铜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见到卫渊,她并未下跪,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叫柳芸,原是北境极渊矿场女工。我丈夫死于塌方,两个儿子被拉去炼阴髓晶粉,女儿……被送去吕家长老房中,三天后吊死在井边。”
她顿了顿,眼中无泪,只有火焰在燃烧。
“我知道你们杀了吕长河,也知道他在雪山烂肉不死。但我不满意。”
四周一片寂静。
连风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