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举世哗然。许多曾坚信“异类即敌”的老修士当场吐血昏厥;也有年轻一代愤怒质问长辈为何隐瞒历史;更有偏远村落自发焚毁旧典籍,宣告与过去决裂。
然而,也有人开始动摇。
“若共命之道建立在谎言之上,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也只是另一场幻梦?”
质疑声渐起,如同暗流涌动。一些原本支持变革的宗门开始收缩势力,个别散修甚至公开宣称要恢复“强者为尊”的旧秩序。更有甚者,在夜间偷袭共命台,试图摧毁命源锁链原型机,制造混乱。
局势再度紧张。
陈十一站在共命学院讲台上,面对数百双迷茫的眼睛。台下坐着不同种族的学生??有人族孩童,有狐族少年,也有鬼修后裔。他们之中,有些人昨晚刚失去亲人,有些人今晨才得知家族曾参与屠杀。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陈十一缓缓开口,“如果我们的起点是错的,那现在走的路,还能算对吗?”
无人回答。
他走到窗边,指着远处那株骨芽:“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焦土。有人说,这片地被诅咒过,永远长不出东西。可你们看,它不仅活了,还在发光。”
转身回来,他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四个大字:
**信与行。**
“信念可以被打破,但行动不会说谎。”他说,“我母亲死前告诉我一句话:‘别怕走错路,只怕站着不动。’今天我们发现过去的真相很痛,可正因为痛,才说明我们在乎。而只要还在乎,就值得继续往前走。”
教室陷入长久寂静。
最后,那个叫阿满的孩子站起来,声音颤抖却坚定:“老师……我想学会保护别人。我不想再看着亲人死去。”
陈十一看着他,眼中泛起微光:“那你已经走在路上了。”
当天夜里,幽璇召集所有核心人物于万骨塔顶议事。除柳七娘、明樱外,西漠沙佛寺首座、海葬族祭司、百毒寨仅存长老、妖族代表悉数到场。他们围坐一圈,面前悬浮着那枚曾熄灭的命源核心。
“我们必须做一件事。”幽璇沉声道,“让所有人亲眼看见真正的历史,不只是文字,而是亲身经历。”
“你是说……‘共忆之桥’?”柳七娘眯起眼。
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秘术,需以命源为引,将集体记忆投射至现实空间,使观者如亲历其境。代价极大,施术者极可能魂飞魄散。
“我来。”明樱站起身,“我曾在命源司看过太多档案,我的识海里,藏着三千年的血。”
“不行。”幽璇摇头,“你太重要,不能冒这个险。”
“那就我来。”陈十一开口,“我没你们那么强的力量,但我记得每一个死在我眼前的人。我记得张三临终的眼神,记得弟弟最后一口粮塞进我嘴里时的手抖……这些记忆,够不够沉重?”
没人说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份沉重,足以撼动天地。
七日后,月蚀之夜。
万骨塔顶布下九重阵法,十八位沙佛寺老僧盘膝而坐,吟诵《往生咒》;海葬族祭司洒下魂露,引渡游离残灵;妖族女子以自身精血激活古卷,开启时空裂隙;百毒寨长老献出最后一件毒器,化作护法屏障。
陈十一站于中央,双手合十,闭目默念。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一帧帧画面浮现??
母亲躺在雪地中,脸颊冰凉;
弟弟蜷缩在角落,饿得啃指甲;
张三倒在血泊里,嘴里还在喊“给孩子”;
断律原上的火光,照亮一张张不屈的脸;
李元撕开胸膛,心脏跳动如鼓;
无数人前赴后继,踏过尸骨,只为说一句“我也要活”。
这些记忆,不是英雄史诗,而是普通人挣扎求存的痕迹。
当最后一丝执念释放,整片夜空骤然变色。一道横跨天际的光桥浮现,桥面流转着无数影像??从清灵之战的真相,到平权广场的建立,再到今日的风雨飘摇。
全大陆的人都看见了。
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怒吼忏悔,有人默默摘下象征旧权贵的徽章,投入火中。
而就在这一刻,命源母碑的虚影再次降临,笼罩整片中州。
那声音再度响起,比以往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