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亨?巴赫笑笑道,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算计:“我说的是事实。你刚回来没三天,蒙戈?帕夏爵士就遇害了,这时间未免太巧。”
乌度?克劳兹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就认准我一个人了?城里那么多双眼睛,谁看见我进过驿站?倒是你,昨天还去驿站找过蒙戈爵士下棋,别以为没人看见!”
伯纳?帕夏抬起头,茫然地望望霍亨?巴赫,又看看乌度?克劳兹,轻声道:“我父亲与克劳兹家没有任何仇怨,去年在丰收节还去赴宴,我父亲还送了他一把牛角弓。”
“那你自己倒是说说,你父亲和你向来比较平和,又喜欢保持中立,从不掺和派系争斗,像头温顺的绵羊,是谁想害他?”霍亨?巴赫有些不满地向自己这个好朋友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像在驱赶猎物。
伯纳?帕夏手抱脑袋,指缝间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像只困在陷阱里的幼兽,不停摇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当时在隔壁房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查理尼二世摸着蓬松的大胡子,指腹捻着打结的胡须,胡须上还沾着早餐的面包屑。他挨个打量着桌子前这些默不作声的贵族,喉咙里带着呼噜声,像头被激怒的熊,威胁道:“没找出元凶之前,你们最好不要离开迪比特!谁要是敢偷偷溜走,就别怪朕把他当成凶手论处,吊在城门上示众!”
霍亨?巴赫点点头,皮靴在地面蹭了蹭,带起细小的木屑道:“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走。我的小奥古斯塔前不久诡异地被坦霜人攻破洗劫了,城堡的石墙都被拆了大半,现在到处都是流民,这严寒之冬,出城简直就是找死,能把人冻成冰棍。”
顿时所有人互相对视后无奈地摇摇头,眉宇间都染上焦虑,像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突然议事厅厚重的橡木大门被推开,寒风卷着雪沫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墙上的挂毯猎猎作响。穿着破旧长袍的麦道夫迈步走进大厅,他的袍角沾着泥污,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头发像团乱草,沾满了雪粒。他环顾着众人道:“真是奇怪,赛宾?伦尼遇刺身亡,洛铎?克劳兹遇刺身亡,现在是蒙戈?帕夏爵士,短短一个月,伯尼萨帝国就失去了三个重要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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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芙?考尔也从外面走进议事厅,貂皮斗篷上落满了雪粒。她来到查理尼二世身边,摊开白皙的手掌,掌心躺着枚带血的施洛华金币,金币边缘的齿纹里还嵌着暗红的肉末,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查理尼二世侧脸看看,眼珠在眼窝里飞快转动,像在盘算着什么道:“哪来的?”
云芙?考尔凑近查理尼二世耳朵,声音压得像耳语,带着丝寒意:“蒙戈?帕夏的嘴里,有人在他死后塞进去的,军医刚才检查尸体时发现的。”
查理尼二世略显尴尬地往边上侧了侧身子,躲着太过贴近自己的云芙?考尔,挠了挠粗糙的脸,胡茬扎得指尖发痒道:“知道了!”
云芙?考尔轻轻瞥了眼查理尼二世,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诮,像在嘲笑他的窘迫。她转身坐到旁边椅子上,抬起脸道:“各位可以回去休息了,布雷?考尔爵士请留下。”
众位领主贵族听到云芙?考尔这喧宾夺主的话,不禁都抬头望着查理尼二世,眼神里满是诧异,像在看一出荒诞的戏剧。
查理尼二世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热酒抿了一口,酒液在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道:“入乡随俗,各位先回去吧,朕会尽快找出幕后元凶的,绝不姑息!”
众人只好悻悻离开,靴底在地面拖出沉闷的声响,像一群泄了气的皮球。而走到门前的乌度?克劳兹却回过头,似乎有些埋怨地望了查理尼二世一眼,沉声道:“希望您能言出必行,还我们一个清白,否则这迪比特城,迟早要变成一座空城。”
看人们离去,议事厅的门被卫兵“哐当”一声关上,查理尼二世眼中闪过丝慌乱,他扯了扯领口的丝绸领巾,领巾上的金线绣纹都被扯得变了形,嘟囔道:“到底是谁想鱼死网破?接连除掉三个领主,还把带血的金币塞进嘴里,这分明是在挑衅!还想把这脏水泼到朕身上!”
云芙?考尔眼中泛起愧疚的红丝,像两缕浸了血的丝线。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帕上的银线,银线被捻得发亮,自责道:“我对迪比特的巡查已经严格到每座塔楼都要清点卫兵,连排水沟铁栅栏都派人检查过,没想到……”说着开始紧咬嘴唇,贝齿在唇上掐出浅浅的红痕,眼神发愣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片——那些雪像撕碎的白纸,正一片片粘在窗棂上,仿佛要将她融进那片白茫茫的寂静里。
查理尼二世撇撇嘴,肥厚的手指端起热酒盏暖着手,铜盏上的鎏金花纹映着他眼底的沉郁,像火塘里未燃尽的炭。“有句话叫‘无孔不入’,就像墙角的藤蔓总能钻透石缝,哪怕是花岗岩的墙。不过咱们也仍需努力,总不能让凶手在朕的眼皮底下横行,真当朕的王冠是镀金的不成?”
麦道夫拖着破旧的袍角坐到桌前,枯瘦的手指在胡桃木桌面上轻轻点着,留下细碎的灰痕,点头道:“在他们看来,这几位领主死了,您作为帝国的掌控者,得到的益处可能最大——少了掣肘,权力更集中,就像拔了牙的狮子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所以这一切背后,应该藏着实力非凡的人物。”
查理尼二世手指摩挲着杯沿的冰花,冰花在他掌心慢慢融化成水,踌躇道:“这些死者就如鱼饵,明晃晃地摆在那里,钩子藏在底下,可能正勾着咱们往无尽深渊而去。”
云芙?考尔猛地晃过神,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翼,脱口道:“未必是坏事,反正这些人也……”
查理尼二世突然使了个眼色,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像老树皮的裂痕,硬生生打断了云芙?考尔的话。他转而望着布雷?考尔,语气恳切如融化的雪水:“血腥的内斗已经开始,像野火燎原般挡不住,烧起来连石头都能烤裂。目前我最信任你和云芙,你们犹如我的家人——当然,还包括云游回来的道尼。希望你们能鼎力协助我渡过难关,别让这帝国的船撞上暗礁。”随即摆手让麦道夫也坐到自己身边,父子俩的身影在烛火下挨在一起,像两株在寒风中相互依偎的枯树,影子投在墙上,摇摇晃晃。
看着并排而坐的查理尼二世父子,布雷?考尔和云芙?考尔兄妹忙向不修边幅的麦道夫微微点头行礼,动作里带着对智者的敬重,像面对一本写满古老秘密的羊皮卷。
麦道夫客气回礼后撇撇嘴,仿佛个看透世事的老者般深深“嗯”了一声,喉间的浊音像风吹过破陶,沙哑而沉闷。随即他回头向查理尼二世道:“父王,请允许我多言几句。”
查理尼二世用宠溺的眼神望着长子麦道夫,那眼神像晒过太阳的棉花,柔软而温暖。他靠进天鹅绒椅垫里,椅垫上的金线绣纹被压得陷下去,挥挥手道:“都是自家人,你大可随意些,就像小时候在壁炉边给我讲你听来的故事,讲那个会吐金币的恶龙。”
麦道夫微微一笑,起身时袍角扫过地面的炭灰,扬起细小的黑尘,用嘶哑的声音道:“血腥争斗,仿佛是人的影子,只要有光就会存在,总是挥之不去。就像这窗外的雪,看着干净得像天使的羽毛,底下藏着多少污泥、多少脚印,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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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考尔点点头,指节叩了叩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深有感触道:“确实,有时候甚至是猝不及防——前一刻还在举杯谈笑,下一刻就可能被匕首刺穿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