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评微笑道:“自然当真。然有一条件??将军须立即退兵,并遣还所占平原县城池。”
周瑜端坐不动,指尖轻叩案几,忽而一笑:“好一个‘共扶汉室’。可我记得,前月朝廷刚下诏,拜袁谭为青州牧,怎的今日又肯相让?莫非朝廷诏令,也不过是他袁家口中之物?”
辛评神色不变:“将军明鉴。朝廷诏令确有其事,然形势瞬息万变。今齐侯遇刺,青州动荡,若两军交战,徒耗国力,便宜外敌。我家主公深思熟虑,方有此议。”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周瑜冷冷道,“可你忘了,这平原南部三县,原属济南郡,乃我军浴血收复之地,岂是你一句‘归还’便可轻易夺走?更何况,袁逢在北岸屠戮士族,迫害良民,此等暴政,天下共愤!我若退兵,岂非助纣为虐?”
辛评叹道:“将军忠义之心,令人敬佩。然天下大事,在于权衡利弊。将军纵有百万雄心,然孤军深入,后无援应,一旦战败,不仅身死名灭,更将累及江东孙氏。试问,此代价,值得否?”
周瑜霍然起身,声如雷霆:“住口!我周瑜行事,何须你来教?回去告诉袁谭??若他明日午时前不撤出平原国相府,释放被囚士绅,赔偿损失,我必率大军渡河,直取平原县城!至于青州牧之位,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公道!是正义!是让那些欺压百姓的贼子,付出代价!”
辛评面色微变,却仍强作镇定:“将军三思……”
“送客。”周瑜拂袖转身,不再多言。
辛评只得告退。待其离去,荀?长叹道:“公瑾,你如此强硬,恐激化矛盾。袁谭若狗急跳墙,引匈奴或乌桓骑兵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周瑜冷笑,“袁谭虽野心勃勃,然根基未稳,北有公孙瓒余党窥伺,西有曹操虎视眈眈,他若引胡骑入境,必失人心。况且……”他顿了顿,低声道,“我已派人联络臧霸,只要袁谭敢动用外族兵马,泰山诸将即刻起兵断其后路。”
荀?愕然:“你连臧霸也……”
“乱世之中,唯有实力才是根本。”周瑜目光深远,“文若,你一直活在礼法与诏令构筑的世界里,可现实早已崩塌。我们不能再靠幻想维系秩序,必须用手中的刀剑,重新建立规则。”
夜幕降临,风雨欲来。周瑜召集诸将议事于中军大帐。吕范、黄盖、韩当、蒋钦等悉数到场,人人神情肃穆。
“诸位,”周瑜立于地图之前,手指黄河一线,“明日清晨,我军将正式渡河。第一梯队由黄盖率领三千步卒先行登陆,抢占滩头阵地;吕范率水军护航,以防敌军舟师突袭;韩当、蒋钦各领一千精骑,分左右翼包抄,切断袁谭退路。若其拒降,格杀勿论。”
黄盖抱拳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周瑜点头,又转向一名偏将:“传令下去,所有士卒每人赏酒一碗,肉半斤,明日之战,我要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为某个权臣而战,而是为被压迫的百姓,为被践踏的道义而战!”
众将轰然应诺。
帐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着大地,仿佛要洗净这世间积年的污浊。
次日黎明,雨势稍歇。周瑜披银甲,执长枪,亲登战船。八千将士整装待发,战鼓震天。
就在即将下令开拔之际,一名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湿透,高呼:“紧急军情??临淄急报!秦松联合孙贲、孙辅,宣布废黜周瑜一切职务,命其即刻回师听审!另,孙权已接管历城防务,关闭城门,拒不接纳我军!”
全场哗然。
荀?脸色惨白:“完了……内乱真的开始了。”
周瑜站在船头,雨水顺着盔缨滴落,他沉默良久,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听审’!我周瑜南征北战,为孙氏打下半壁江山,如今竟要被几个躲在后方的懦夫审判?”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北方:“传令??全军继续前进!临淄之事,待平定袁谭后再议!谁若阻我者,无论是谁,皆视为敌寇,杀无赦!”
战鼓再起,千舟竞发,铁甲洪流破浪北上。
黄河之上,风云变色。一场决定青州命运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而在许都,赵基接到前线急报,手中玉杯猝然落地,碎成齑粉。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喃喃道:“周瑜……你终于动手了。这场棋局,终于到了收官之时。”
与此同时,远在河北的袁绍收到袁谭求援信件,久久不语。身旁谋士逢纪低声进言:“主公,周瑜渡河攻谭,正是我军南下的良机。不如借机出兵,名义上救援袁谭,实则夺取青州,一举奠定北方霸业!”
袁绍缓缓摇头:“不……周瑜此举,早在我预料之中。他若不反,反倒奇怪了。传令各地,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这一局,真正的胜负,不在战场,而在人心。”
雨还在下。
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彻底偏离了原有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