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并无圣旨,唯有一幅舆图,展开竟覆盖整座乾清殿地面。图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辨,重点标注之处赫然是燕云十六州、河西走廊、交趾全境,乃至辽东渤海湾沿岸,皆以朱笔圈点,并附有兵力部署、粮道走向、关隘虚实等详尽注解。最令人震惊的是,在地图右下角,写着八个大字:
**“十年之内,尽复汉唐旧疆。”**
落款并非先帝赵策英,而是??**江昭**。
赵伸瞪大双眼:“这是……?”
张鼎久久无语,终是长叹:“原来如此。先帝之所以能十年间连克强敌,非仅靠将士用命,实因江昭早已绘就天下大势图,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此人之谋略,不在韩白之下!”
高氏颤声道:“可为何要废他?”
“因为他太强了。”张鼎苦笑,“强到让君王也感到恐惧。当年他主张趁胜追击,直捣辽上京,先帝犹豫未决,恐其功高震主。恰逢庆历四年宫变,有人借机诬陷江昭勾结契丹,意图篡位。先帝顺势将其罢黜,既保江山稳定,又留一线余地??不杀不用,藏之深山,以备不时之需。”
殿内一片寂静。
良久,赵伸轻声道:“相父,儿以为……此人可用。”
“陛下圣明。”张鼎躬身,“然用之之道,在于制衡。臣拟三策:一曰**借势**,放出风声,言江昭将复出主持军务,震慑四方;二曰**分权**,设军咨院,使其有名无实;三曰**监视**,派心腹近侍随行左右,凡其所言所行,皆录报内阁。”
正说话间,忽听殿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禁军校尉飞奔入内,单膝跪地:“启禀相公!润王赵顼私开府门,接见吐蕃使者,现已被开封府围府!是否拿押?”
张鼎眼神一冷:“赵顼?他竟敢在此时勾连外邦!”
赵伸脸色发白:“叔父他……莫非想夺位不成?”
“未必是夺位,但定是不甘寂寞。”张鼎冷笑,“先帝在时,诸王皆受压制。如今主少国疑,有人便想浑水摸鱼。传令下去:润王府上下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召宗正寺即刻查核其近年账目往来,尤其是与西域商旅交易记录;另派锦衣卫暗查吴王赵颢动静,防其串联。”
命令刚下,又有鸿胪寺官员来报:辽国使臣已在会同馆集结,要求面见新君,商讨岁币增减之事;金国特使则径直求见顾廷烨,欲议“共扶中原正统”之盟。
局势瞬息万变,犹如惊涛拍岸。
张鼎转身望向赵伸:“陛下,此刻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下诏,宣布七日内举行登基大典,以正名分;二是暂缓登基,先平内乱,再对外宣示主权。”
赵伸沉默片刻,忽然挺直脊背,稚嫩的声音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相父,儿意已决??明日早朝,朕便正式登基!”
张鼎一愣:“可陛下尚未满八岁,按祖制……”
“祖制因时而变!”赵伸打断道,“父皇常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今社稷危殆,若再拖延,恐人心涣散,诸侯离心。朕宁冒违制之名,不负天下之望!”
张鼎凝视着眼前这个突然成长的孩子,心中震撼难言。他缓缓跪下,重重叩首:“臣,遵旨!”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紫宸殿钟鼓齐鸣,百官缟素入朝。灵柩暂移偏殿,正中设新君御座。赵伸身穿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冲天冠,由张鼎亲自扶上宝座。虽身形瘦小,然端坐如松,目光扫过群臣,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礼成之后,张鼎出列奏事:“启奏陛下,臣有要务禀报??据司天监测算,先帝陵寝宜择王韶‘长寿’位,依星象风水,三月后方可动工。然眼下国丧期间,百事待举,尤以边防为重。臣荐一人,或可助朝廷渡此难关。”
群臣侧目。
“何人?”赵伸明知故问。
“前枢密副使、大相公江昭。”张鼎朗声道,“此人虽曾获罪,然才堪栋梁,熟知戎务。今外敌窥边,正需老成谋国之士参赞军机。臣请赦其罪,召入京师,以白衣参谋身份,协理军咨院事务。”
话音落下,殿中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