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园里,孟珂难得没坐在书案前,而是跟回雪坐在榻上。
榻上的小桌上摆了各色珠玉、丝线。
两人正一边挑着珠玉,一边比照着丝线,商量着配色和式样。
回雪道:“这个灰白色不错,二公子不是喜欢穿一身白。”
孟珂一手挑了黄绿色丝线,一手拿起绿色丝线,拿起来对光照着:“二哥哥总把自己搞得谪仙似的,纤尘不染、超凡脱俗,一副贵公子模样。当然,他也很适合白色。但衣服的颜色浅了,随身的小物件,便该鲜一些。”
回雪笑着看了她一眼,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周大人适合什么颜色呢?”
孟珂想也没想,脱口道:“他穿墨蓝色是极好的。”
说着,不由想起雪夜,他那一身黑衣,襟口露出几线极鲜嫩的粉紫色,倒也极妙。
于是补了一句,“黑色也很好。”
回雪故意道:“周大人就不适合白色吗,他也是贵公子气质啊。”
孟珂:“对他来说,白色也不是不行,但稍显单薄了些。他这人吧,还是有层次些、复杂些的颜色,更衬他的面目和气质。”
回雪:“他是哪种面目气质?”
孟珂边捡起珠子排列成形,边说道:“他的脸,轮廓窄而深,凹凸有致。眼窝很深,目光深邃,眉眼间总有阴影似的;平日里总收着、藏着,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偶尔睁开了,你才会发现,原来他的眼睛很大。”
回雪审视地看着小姐,她这么闲闲说起二公子和这位周大人,分明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孟珂继续道:“墨蓝色、黑色这些深色系,跟他那不显山不露水、变化莫测的气质,比较一脉相承,搭配少许的艳色,跳脱、活泼,又不失庄重。”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又笑道,“不像二哥哥,心情时刻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不适合浓重的颜色。”
回雪也道:“正是呢,我还听下头小丫头们议论说,周大人经常穿些寻常男子不会穿的颜色、花样,却并不轻佻。”
“他压得住。”孟珂手上停了,想起他日常的一些衣物,不由笑道,“用那些女子才用的花色,偏偏还一点都不奇怪,也是种本事。不知道的,还只当他日日眠花宿柳,拿了人姑娘家的衣物穿呢。”
回雪难得地狡黠一笑道:“小姐观察得……倒很仔细。”
孟珂却突然愣住了。
回雪并不知道,她儿时就展露出惊人的绘画天赋,还不曾学画的时候,举凡眼睛看见,手下便能画出,对画面的记忆力也极强。凡她看过一眼的人,就能记住面貌特征,多少年也纤毫毕现。
可是,方才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周冶的面目在她脑中竟然是模糊的。他是哪种眼型,鼻子是什么线条,嘴巴什么形状,她竟然都想不起来,只有个模糊的影子。
要么是她的脑子坏了,要么就是眼睛坏了……可显然都没有——周冶好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那个,她根本回忆不起具体面目的人。
“小姐?”
发现这一点,孟珂自己也不敢相信,摇头失笑道:“我……我只是……一种粗略的感觉……心里的印象。”
回雪不由一笑:小姐心如止水;可止水,并非死水。
正这时,窗上响起了几声轻叩。
两人转头一看,见雨歇翻身进来,待走到二人近旁,才低声说了什么。
孟珂:“可确定?”
雨歇点头:“明日一早。”
孟珂:“那你即刻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