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查左近的炮坊,核对烟火的制售数目,列出曾大量购买烟火的府邸名录,熹园果然赫然在列。
周冶看着名录,不由凝起了眉。其实,他并不知道熹园买了多少,不过诈一诈孟珂而已。
可如今对着这名录,他此前估计还真没错,除夕那夜燃放的已然不少,可也只占了这买入量的一小半,剩的这一大半如今可还在?
难道,自己找理由赖住熹园查她,却反被她利用,当了燃放烟火的见证?
难道,她果然是京城流言中那惯会操弄人心的女子?难道,她的城府之下装的心肠当真歹毒?连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自己,也被她骗过去了?
涤砚:“公子,要去熹园查吗?”
周冶吐出一口气,抬手从名录中另指了一个:“先去……梁云钦府上吧。熹园我自有主张。”
说着,便起身要走。
涤砚忙在他身后道:“梁云钦买的不在他府上,在邀月楼呢。”
周冶停步一笑:“原来是博美人一笑。梁云钦这一把年纪了,倒还不耽误醉情风月。”
这种闲话涤砚一向不会接,仍一本正经道:“那邀月楼的苏姒姑娘说想看一场绥陵城最盛大的烟火,梁云钦便给她买了好大一批,从年前一个多月就开始定制,很早就传开了。”
“除夕那夜,好多人闻讯而去,早早等在那儿。可才放了没一会儿就停了,说是她前夜受了风,头疼得紧,嫌吵得脑仁疼。”
周冶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涤砚笑笑:“还不是洗墨听来的。”
周冶抬了抬眉毛:“还真是个顺风耳。”
到了邀约楼一查问,说剩的烟火都已经拉出城去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
苏姒笑道:“拉出城去,随便他们点了、扔了、埋了。”
这般浪费银钱本不寻常,但于她苏姒姑娘却是寻常。她可是城中出了名的花钱如流水。初一那日,她在湖上倒酒,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小丫头在旁忙帮着缓和,替姑娘解释道:“大人,原本是堆放着的,偏巧那几日屋顶不知怎么就漏了,一场雨给浇了大半。姑娘嫌放着没用,还占地方,就吩咐人处理了。”
派去处理的正是贾四。再一问,贾四说,他本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处置,结果遇到个过路客商,说扔了可惜,自己拿去有用,便出钱买走了。他本就是中饱私囊,不敢与那人通名姓,自然也就不知这客商身份。
这下便如泥牛入海,无处可寻了。
哪那么巧就屋漏了打湿了,还那么巧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过路客商买走了?
周冶命人拿了贾四,苏姒倒也没阻拦。
下到牢里,那贾四又才吐了口,说邀月楼人多口杂,自己不敢牵扯出其他人来,否认日后没法混了,定要被收拾报复。
他说,的确是有这么个客商,不过,不是过路的,而是梁老爷家杨管家手下的张举安排来的,也是他吩咐自己如此说的。至于那人是不是真客商,他就不得而知了。
张举这人也两日没见了,杨管家也在四处寻他。
于是,侍剑带人去把张举家翻了个遍,街坊四邻也都挨着打听查问了一番。
“这张举可有什么亲人?”
房檐下眯着老花眼,做针线活的邻居老婆子摇了摇头:“就他一个。他娘死了七八年了。本来给他讨了个老婆,但他娘一死,家里什么都让他赌光了,气得人带着孩子跑了。跑喽!再也没回来过咯!”
路边包子铺的大哥,吧唧着嘴道:“他运气好!他死了的老娘,跟梁会长家的杨管家,好像是一个村里的,算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这才跟着人跑跑腿,打打杂,混口饭吃,不然……他不是输光裤衩,让人打死,就是早饿死了!”
过路的花白胡子的瘪嘴大爷摇摇手:“没有。哪还有什么亲人,没人可投奔!要有人可投,他娘能一个寡妇辛苦把他拉扯大?我看着他长大的,就没见过他家来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