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太过突然,打了祁望一个措手不及。
祁让的藩地在最富庶的江南鱼米之乡,这是他当初封王时就定下来的,地方也是他自己选的。
他说只有锦绣江南才能配得上他逍遥王的称号,他要和晚余在那富贵之乡度过逍遥快活的一生。
大婚前,他是和祁望说过婚后就要去往封地,只是祁望没想到他会这么迫不及待。
祁望傻呆呆地看着他,差点没哭出来:“非要现在走吗,你走了我怎么办,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我大婚之后再走,省得到时候你。。。。。。
马车在晨雾中缓缓前行,青石板路被露水浸得发亮,两旁的屋檐滴着昨夜残雨。街巷空寂,唯有更夫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像是为这悄然离别的时刻敲响最后一记回音。
晚余放下帘子,靠在祁让肩头,听他沉稳的心跳。她知道,这一走,便不是寻常巡河差事那样简单。圣旨上写的是“巡视江南河道”,可她清楚,祁让早已暗中调兵遣将,边关私军随时待命,宫中耳目亦层层布控。这场远行,是退避,更是蛰伏;是保全,也是反击前的沉默蓄势。
她在王府的最后一夜,未曾合眼。
祁让批阅完最后几封密信,熄了烛火,拥她入怀。月光从窗棂斜照进来,落在他眉骨上,勾出一道冷峻的弧线。他低声问:“后悔吗?若当初你选的是安稳度日,如今也不会卷入这些风波。”
晚余抚着他胸前的衣扣,轻笑:“若没有风波,我又怎知你这般护我?世人皆说你疯批暴戾,可我知道,你是这世上最不肯让人伤我分毫的人。我不后悔嫁你,更不后悔随你走。”
祁让闭了闭眼,嗓音微哑:“若有来生,我愿做个布衣书生,与你结庐山野,种豆南山,再不必提防刀光剑影,也不用算计人心险恶。”
“可这一世,我偏就爱上了个王爷。”她仰头看他,眸中星子般闪亮,“而且是个疯得刚刚好的王爷??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别人不敢说的话,你说;别人不敢护的人,你护到底。我江晚余一生低微起步,却因你活得堂堂正正。这样的男人,错过一次,便是终生遗憾。”
他终于笑了,低头吻住她的唇,久久不舍分离。
此刻,马车颠簸了一下,惊醒了回忆。祁让察觉她指尖微凉,便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冷?”他问。
“不冷。”她摇头,却顺势依得更紧,“只是有些恍惚。昨日还在国公府面对众人目光,今日已远离京城十数里。好像一场梦。”
“不是梦。”他低声道,“是你挣来的日子。从今往后,再没人能逼你跪、让你哭、夺你所爱。你只管安心做我的王妃,做我孩子的娘。”
孩子?
晚余心头一颤,抬眼看他:“你知道了?”
祁让嘴角扬起,眼中笑意如春水荡漾:“你以为瞒得住我?昨夜你闻到厨房送来的鸡汤就想吐,今早又拒了平日最爱吃的桂花糕。我派人去请太医,他还没开口,我就猜到了。”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柔软得不像话:“晚余,我要当父亲了。”
晚余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她没想到,向来冷厉果决的逍遥王,说起这话时竟像一个怕惊扰了美梦的少年。
“嗯。”她哽咽着点头,“才一个多月……我还想等稳妥些再告诉你。”
“傻。”他拇指擦过她眼角,“这种事,早一刻知道也好让我多欢喜一分。你说,是男是女?”
“还未可知。”
“我都喜欢。”他将手覆上她尚平坦的小腹,极轻地摩挲着,仿佛那里已有了心跳,“若是女儿,定像你,清秀温婉,一笑就能让我心软;若是儿子,便随我,桀骜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他护得住母亲,便不负此生。”
晚余听得泪如雨下,伏在他胸前失声痛哭。
不是委屈,不是害怕,而是终于明白??她这一生,曾被人弃如敝履,连出生都成了罪过;可如今,她怀中的孩子,还未降生,便已被父亲如此珍视。这份圆满,是她从前连梦都不敢做的奢望。
祁让任她哭尽情绪,才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笑道:“再哭,眼睛要肿了。到了驿站换车,还得装作寻常商旅家眷,可不能引人注意。”
晚余抽泣着点头,勉强收住泪意。
马车一路南行,避开官道主驿,专走乡间小径。随行仅有四名贴身心腹侍卫,化作仆从模样,另有两名老成太医随行照料。祁让对外宣称染疾休养,实则每日清晨便起身处理密报,夜里则守在晚余身边,亲自试药、尝食,生怕有人趁机下手。
第三日抵达滁州境内,天降细雨。
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名为“归云居”,背靠青山,前临溪流,竹影婆娑,幽静非常。掌柜是个寡言老者,见他们一行气度不凡却不张扬,也不多问,只默默安排好后院清净厢房。
晚余吃了点清淡粥菜,便倚窗看雨。
祁让坐在案前翻阅一封刚送达的密函,眉头越锁越紧。良久,他吹灭蜡烛,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腰身,下巴搁在她发顶。
“怎么了?”她察觉他气息凝重。
“张家没罢休。”他声音低沉,“我离京次日,他们便奏请皇上为你我赐‘和离诏’,称王妃出身卑微,且无子嗣,难当宗室重任,不如另择贤女以固王府根基。”
晚余怔住:“他们……想让我离开你?”
“岂止是离开。”祁让冷笑,“他们是想让你‘死于途中’,再安一个‘暴病身亡’的名头,既除后患,又能激起舆论同情,说我薄情寡义,逼死发妻。这样一来,他们便可顺势推张家女入王府,借联姻掌控我手中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