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次向天祷告,反躬自咎,难道真的是要允张居正致仕,平息朝堂纷争?
如此固然好,可这实在不像皇帝的风格!
他越想越是眉头紧皱。
陆光祖其实对张居正守制与否,并不是太在乎。
他只对其操持的新法,有着万分成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新法这东西,简直是虎狼之药,速亡之政度田丁口,那是能碰的东西吗?
稍不注意便是天下皆反的局面!大明天下说不定就毁在这些人手里!
自他入仕以来,见过坐拥百套房产的知县丶侵夺千亩良田的府君丶把持半省行商,库藏十万银的布政使。
位居中枢高位以后,满目皆是同流合污的国戚丶犹有过之的勋贵丶道貌岸然的京官。
更别提地方上藏匿田亩的乡绅丶蓄养奴仆的豪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他都不知道这种新法怎麽能办得下去!
即便他清廉如他陆光祖,都稍微藏了些田亩,匿了几名丁口,更论他人?
皇帝和内阁这些人,高高在上太久了,根本不懂地方实情,政令更是幼稚无比。
怎麽能让这些人,害了大明朝?
要救大明朝,为今之计是休养生息,镇之以静!
等丶倭寇自败,局面不就会慢慢好起来了麽?
可惜,不让皇帝真切看到阻力,皇帝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幼稚。
他陆某人的一番用心良苦,希望皇帝和内阁能明白。
陆光祖思绪翻涌,再度为自己所感动。
心中不由进发出了应对皇帝一切手段的勇气。
昂首挺胸,迈步往前。
随着一行人抵达南郊,众人陆陆续续停了思绪。
列班站位。
洒扫祭坛。
宰割设牲。
各自忙碌起祭祀之事。
皇帝站在祭坛前,任由礼官为他整理仪表,看不出多馀表情。
不多时。
马自强挺身出列:「奏乐!」
一阵音乐响起,齐声唱到:「礼乐万年规,讴歌四海熙。衣冠蹈舞九龙——。。」
音乐渐止。
马自强忍着咳嗽,再度出列:「制曰,万历七年十月庚辰日,皇帝陛下大祀天地于南郊!」
话音一落。
礼部诸官退到臣位。
仪仗丶乐官丶侍卫等,尽数退下。
只有文武百官六百馀,分列两班,面朝祭坛。
朱翊钧本是侧对朝官与祭坛,此时缓缓转过身。
在千人瞩目下,皇帝缓缓一拜:「臣皇帝钧,祗诣南郊。」
下方百官,纷纷低看头,听看皇帝诵念祭词。
站在班列最后的刘台心中开慰,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