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以后我挠挠头,刚才那股“痛骂前任、炫耀老公”的亢奋劲儿像潮水一样退去,只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还混杂着一点点迟来的尴尬。
我挠了挠头,指尖划过发根,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视线飘忽地落在茶几上那只喝了一半的马克杯上,又飘向窗外被夕阳染成橘粉色的天空。
“呃……”我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涩,“那个……她……反应有点大哈。”
诸伏景光没有立刻接话,他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那双洞察力过人的蓝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我,没有审视,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沉静的包容,仿佛刚才那场夹杂着旧怨和新婚宣告的狂风暴雨并未让他感到意外。
“嗯,她看起来……很关心你。”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朋友的反应,往往代表了她们所理解的‘保护’。”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到我手里,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稍稍熨帖了那份燥热和空洞。
“喝点水。”他低声说,自己也拿起之前那本厚重的《世界近代史》,但没有翻开,只是随意地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硬壳的边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捧着水杯,小口啜饮着,热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安定。刚才在徐翡面前喊出的“我结婚了”、“灵魂伴侣”那些话,此刻像回音一样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对着闺蜜口嗨是一回事,但真正在诸伏景光面前,把这段始于“契约”和“试试看”的关系,用“灵魂伴侣”这种带着终极浪漫色彩的字眼定义出来……
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那个……‘灵魂伴侣’什么的……”,我盯着水杯里晃荡的水面,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就是……就是气不过,故意那么说的。你知道的,为了怼那个王八蛋,也为了让翡宝儿安心……你别当真啊。”
说完我就恨不得把头埋进杯子里,这解释,怎么听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温和。
“我知道。”诸伏景光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你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我们这段关系,用你认为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反击回去,同时安抚关心你的人。这是你的风格,hana。”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我,暖黄的夕阳光线勾勒着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眼神深邃而坦诚:“至于‘灵魂伴侣’……这个词承载的意义很重。但我想,‘试试看’的过程本身,不就是在探索彼此是否能在灵魂层面产生共鸣吗?你用了这个词,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证明……”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在你心里,我们现在的相处,是趋向于那个方向的。这很好。”
轰——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那是什么阅读理解能力啊!重点完全偏了吧喂!而且……而且他说“趋向于那个方向”……这、这比直接承认还让人心跳加速好不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徒劳地试图辩解,但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带着绝对信任和鼓励的蓝眼睛注视下,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关系。”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盖在我放在膝盖上、正紧张地绞着衣角的手背上,轻轻握住。那沉稳的温度和力道,像一道无声的锚,瞬间稳住了我慌乱的心跳。
“无论是出于反击、安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你说出口的话,我听着就好。至于它最终会成为什么,交给时间,交给我们的‘试试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那点因为旧怨被勾起、又在新关系面前露怯的烦躁和尴尬,竟真的被他这沉稳的包容一点点抚平了。
“……哦。”我低低应了一声,反手也握紧了他的手指,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他指关节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也是他过往岁月的无声见证。
“那……那个王银骁……我待会儿就把他拉黑。”我闷闷地说,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也带着一种宣告——过去的人和事,休想再来搅扰我现在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安宁。
“好。”他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简短地应下,仿佛处理掉一个垃圾联系人,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需要我帮忙操作吗?”
“不用不用!”我立刻摇头,这点小事哪用劳烦他动手,“我自己来就行!保证让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说着我就拿起手机,动作麻利地点开微信,找到那个沉寂了六年的头像,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下了“加入黑名单”,然后又顺手把他从通讯录里也删除了。做完这一切,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轻松感,像是终于清理掉了一块积年的沉疴。
“搞定!”我把手机屏幕朝他晃了晃,像是邀功的小孩子。
诸伏景光看着屏幕上那个消失的头像位置,又看看我带着点小得意的脸,眼中笑意加深:“效率很高。值得奖励。”他站起身,走向厨房,“今晚想吃什么?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我跟着站起来,好奇地扒在厨房门口。
他打开冰箱门,一边查看食材一边回答,语气轻松自然:“庆祝……成功清理掉一个让你不愉快的旧识?或者,庆祝我们在‘试试看’的路上又解锁了一个新成就——比如,第一次在朋友面前正式宣告关系?”
他转过头,夕阳的余晖恰好落在他含笑的眼底,那片深蓝仿佛融化了金粉,璀璨得令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