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能死。”她哽咽道,“不只是因为东疆需要你,而是……我需要你活着。哪怕你不属于我,哪怕你永远走在前面,我也要你能回头看看,还有人在等你。”
他看着她,眼中泛起久违的波澜。
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回头了。”他说,“这一次,我没走远。”
一个月后,柳承渊被捕。
他在萨摩藏身的地下室被夜枭营找到,当时正准备点燃最后一份密卷。张破虏亲手将他押解至泗?,交由凌川处置。
节堂之上,青年抬起头,满脸恨意:“你毁了我的国家,屠戮我的族人,凭什么还站着接受万人敬仰?”
凌川静静看着他:“你知道马訾水畔有多少妇孺中毒身亡吗?两千三百七十四人,最小的不足周岁。那一战,我下令屠城,是因为柳元昊先开了毒源。我杀人,是为了止杀。”
“可你也杀了无辜!”
“是。”凌川坦然承认,“我手上沾满鲜血,无法洗清。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活着,去建学堂、修医馆、垦荒田、立石碑。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让这片土地记住??战争不该成为循环,而应成为终结。”
柳承渊怔住。
“你恨我。”凌川走近一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父亲当初选择投降而非抵抗,今日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仇恨只会生出更多仇恨,唯有秩序才能带来和平。”
青年低头,双肩微微颤抖。
最终,他轻声道:“我不想死。我想……活着看看你说的太平,是不是真的。”
凌川点头:“可以。你将被送往北方边疆劳改营,参与修筑跨海堤道。若表现良好,十年后可申请返乡。但记住??若再生祸心,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替我动手。”
少年被带走时,回头望了一眼那块石碑。
风吹起他的衣角,也吹动碑文上的尘埃。
又一年春天。
桃树再度开花。
凌川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海平面。一艘商船正缓缓驶入港口,船头站着一名年轻女子,怀抱婴儿,笑容明媚。
那是当年百济流民的女儿,如今嫁给了周军退役士兵,定居泗?。
他忽然觉得,这一生杀伐,或许并非全然无意义。
苏挽云走来,将一碗热粥递给他。
“吃点东西吧。”她说。
他接过,轻轻吹了口气。
“你说,”他忽然问,“百年之后,还有人记得这块碑吗?”
“会的。”她望着那行铭文,柔声道,“只要有人还记得战争的代价,就会有人愿意守护这份太平。”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风吹起了他的白发,也吹起了远方的帆。
在这片曾被血染红的土地上,新的故事,正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