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远六十岁生日那天,他做了一件事。
他走到石碑前,拿出一把小刀,轻轻割破指尖,将一滴血按在“林晚舟”名字上方。血珠顺着刻痕滑落,竟没有渗入石缝,而是凝成一颗晶莹的红色珠子,悬挂在碑面,久久不坠。
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以哥哥的身份来看你。”
“以后我要去做一件事??走遍全国,寻找那些写了《第零夜》却不敢寄来的人。”
“我要亲自敲门,对他们说:‘我来听你说。’”
他出发那天,不下雨,也没有风。但整个江州的言芽在同一时刻开花,花瓣上的文字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他离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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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老了。
走路需要拐杖,记忆时常断裂,有时连言叶的名字都要想好久。但只要我把手放在石碑上,那些声音就会涌进来,填补我缺失的部分。周眠的雨声,陈建国的呜咽,林母的忏悔,宇航员的低语……它们在我血管里流淌,成了我的心跳。
有人说我是传奇,是启蒙者,是“第九夜运动”的缔造者。
可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中途醒来的听众。
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深夜握紧笔、颤抖着打出第一个字的人;
是那个在精神病院病房里写下“我一直不敢说,但我饿了”的少女;
是那位在战壕中录下遗言的士兵,最后一句是“妈,我想家了”;
是每一个明知可能被嘲笑、被抛弃、被伤害,却依然选择开口的人。
他们才是让世界重新呼吸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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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又梦见那座无边的图书馆。
书架依旧高耸入云,每一本书都在发光。我走过一排排书脊,看到许多熟悉的标题:《第零夜》《不说》《面纱之下》《街头忏悔录》……而在最深处,我看到了一本全新的书,封面洁白如初雪,上面写着:
>《第一夜?她说出来了》
我翻开它,里面是一个小女孩的画像,眉眼清亮,脸颊上有片叶子状的胎记。
她的手握着一支炭笔,正在写:
>“我一直不敢说,但……”
>“我现在说了。”
>“所以我还在。”
我抬头,看见言叶坐在窗边,正对我微笑。
她已经长大,眼神依旧清澈。
“轮到你了。”她说。
我点点头,合上书,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无数人站在雨中,手中举着未拆封的信,等着走进来。
我推开门,轻声说:
>“欢迎。”
>“我们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