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她早记了路,不过片刻,便已到了兰家屋外。
她轻手轻脚地透过窗缝,见兰静鼾声正浓,碎碎念道:“我余轻轻向来睚眦必较,错了,便受罚吧。”
我既然占了这副身子,就得为身子的主人讨个公道。
良溪见相隔有些远,窗台不算高,而她恰好可以翻进去。
她站在兰静床前,覆过自缝隙处投过来的光,而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掷于左手心。
右手食指尖轻点香囊,丝状的月白烟雾从指尖处缓缓延伸,随后绕着指节攀爬,一圈又一圈,起先仅有食指,而后竟是五指。
须臾,她的掌心升腾出一小团云雾,稀薄却愈渐浓郁,待一片雾散尽,便出现了一个小人。
仔细瞧着,如眼前躺着的兰静一般无二。
彼时,梦魇香成,那熟睡的人登时睁开眼,缓缓起身,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缓步走去。
月光如练,兰静未穿外衫,略显单薄。
再去看她的眼睛,空空洞洞,两眼无神,宛如痴儿。
不一会儿,兰静便到了那秋山谷中,但她没有停,便这么直挺挺地往那湖边走去。
她脚下忽而发出“吱呀”一声。
良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相隔十步远,看清原不过是一根树枝。
藏于树上的慕岑山便是被这声响惊动的,他疑惑地瞧着树下的人,像是灵魂出窍般的提线木偶,痴呆呆地往湖边去。
倒像是传闻中的梦魂症。
不过他倒听说,得此症的人不可轻易唤醒,否则醒来时,极有可能得失心疯。
他只得再瞧上一瞧,随机应变。
寒冬岁末,冰雪满枝,你便是在这片湖边,将良溪推了下去。
不仅如此,你行舟而来,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以船桨,将她一次又一次推离岸边。
唤你一声蛇蝎毒妇,都不为过。
想到这,良溪的心,忽然间揪了一下。
“我本想让你永坠梦魇。”良溪顿了顿,“可我又觉,必得让你亲身体会,才会改邪归正。”
她将手心摊开,似乎有个如兰静一样的小人儿,垂眸耷耳。
指尖缠绕的烟雾轻薄却坚韧,束缚着小人儿的四肢,一指动则一肢动,犹如傀儡。
她的指节拖着小人儿缓步向前,只见湖边的兰静就这么愣愣地走至湖边。
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戳小人儿的屁股,那小人儿踉跄着跨了一大步,兰静便生生跳入了湖中,任湖水没过脚、膝、而后是脖子。
眼见着湖水便要没过她的唇,忽然黑夜中一道人影闪过,那兰静便被人影揪着衣襟,提着甩到岸上。
良溪定睛一看,是有人要坏她的好事。
不过眼下是她要害人,若是攀扯起来,也会是她落人口实。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走为上策。
她猫着身子,朝相反的地方悄悄离开。
不料,那道人影瞬闪至他眼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人影清瘦,气质却出尘,发带落在他白皙脖颈侧,锁骨上一寸,她的眼神不免被吸引。
她的视线往上,再见那熟悉的俊俏小生,眼里却带着凶狠阴戾。
良溪看清来人,如剪的秋瞳里溢满欣喜,不自觉地“哈”了一声,而后拍了一下手,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