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书房内另有机关,触动必有警讯。”马车内,萧澈沉声道,擦着手上干涸的墨迹。
柳知微蹙眉沉思,咳嗽了几声,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苍白:“强攻不可取,调虎离山……风险也太大。周崇经此一事,短期内必然更加警惕。”
两人陷入沉默。忽然,柳知微眸光一闪:“或许……我们可以从外部入手。”
“外部?”
“周崇此人,贪财好色,疑心重,但却极其迷信风水鬼神之说。”柳知微指尖轻轻敲着膝盖,“他的书房位置,据我先前调查,正是他请高人布下的‘聚财纳福’之位。若此地‘风水’突然出了问题呢?”
萧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
“制造一场意外,一场只会针对他那间书房的小小‘天灾’,比如……雷击?或者走水?但火势需控制得极好,只惊扰,不真毁。”柳知微的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书房受损,他必定心急如焚,首要之事便是转移最重要的东西——比如那本命根子一样的账册。而我们,只需要盯紧他会把东西转移到哪里即可。届时再下手,比硬闯书房容易得多。”
萧澈看着柳知微那双因计谋得逞而熠熠生辉的眸子,那苍白的脸上此刻竟焕发出一种惊人的、近乎妖异的神采。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欣赏、占有欲和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悄然蔓延。他压下心底异样,点头:“好,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兄长去找几样东西……”柳知微凑近些,压低声音,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药香拂过萧澈的耳际。
三日后,洛州城内传言四起,说周大人府上风水恐有变故,或有火厄之灾。周崇听闻后心神不宁。
又过了两日,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道诡异的、格外明亮的闪电竟“恰好”击中了周崇书房外的一棵大树,树干轰然倒塌,砸坏了书房一角,并引燃了屋檐!火势起得突然,虽很快被扑灭,但书房内部已被烟熏水淋,一片狼藉。
周崇大惊失色,深信风水先生之言应验,慌乱之下,果然连夜命其最信任的管家,将一批最重要的东西,包括那个藏着账册的紫檀木盒,秘密转移至城外一所极其隐蔽的别庄。
而他的一切行动,早已在柳知微的预料和监视之下。
最终,萧澈轻而易举地潜入别庄,顺利取到了账册,并留下了周崇勾结豪强、贪墨军资的部分证据,造成其内部疑心生鬼、互相倾轧的假象。
任务圆满完成。
返回暗巢复命时,影大人对结果十分满意,难得地夸赞了几句。
走出议事厅,已是深夜。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中。
两人并肩而行,一时无话。经历了一场高度紧张的合作,此刻松懈下来,气氛有些微妙的异样。
柳知微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萧澈。月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薄唇紧抿,似乎还在思索着任务中的细节。那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柳知微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忽然,萧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目光深邃难辨,直直地看向柳知微。
柳知微心头一慌,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
却听萧澈开口道,声音比平日似乎低沉柔和了些许:“这次,做得很好。”
只是简单的一句认可,却让柳知微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中,酸酸胀胀,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甜。他低下头,掩饰着瞬间泛红的脸颊和耳尖,声音轻得像耳语:“是兄长执行得好。”
萧澈看着他微红的耳廓和低垂的、轻轻颤动的长睫,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冲动促使他抬起了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
但最终,那只手只是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便生硬地落下,握成了拳。他移开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语气:“夜深了,回去休息。”
说完,他率先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只是步伐似乎比平时慢了些许,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柳知微看着他那略显紧绷的背影,心底涌上一丝失落,却又夹杂着淡淡的暖意。他轻轻吸了口气,抬步跟上,依旧维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那层兄弟身份的伪装之下,某些真实的情愫在暗流涌动,如同冰面下的潜流,汹涌而沉默。月光清冷,夜色静谧,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