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柳知微关上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他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
第一封信是给潜伏在凛州附近的三个暗桩,命令他们立即向魔鬼城方向靠拢,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柒的下落。
第二封信发往江南,通过特殊渠道重金求购"见血封喉"的解药药材,附上了详细的送达地点。
第三封信措辞严谨地向影大人汇报"监视任务受阻,请求增援",既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又巧妙地将萧澈失踪的消息模糊处理。
写完这些,天色已经微明,雨停了,窗纸上透出朦胧的灰白。
柳知微推开窗,晨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山峦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乌木短匕。
。。。。。。
机会碎石堵住
萧澈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摸进葬风城的。
他肩头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赤蝎蛊的毒性虽然被解毒丸暂时压制,但一股阴寒的滞涩感始终盘踞在经脉之中,让他运转内力时倍感吃力。失血和连日逃亡带来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的意志。
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被风沙和时间共同遗忘的废墟。
残破的土黄色城墙匍匐在灰暗的天光下,如同死去的巨兽的骨骸,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墙体。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这些空洞,发出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呜咽,这便是“葬风”之名的由来。放眼望去,尽是高低错落的土丘和奇形怪状的风蚀岩柱,在熹微的晨光中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仿佛无数沉默的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某种腐朽的气息。
萧澈强撑着身体,避开开阔地带,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艰难地向废墟深处移动。他需要找一个绝对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并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伏击者身份不明,但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绝不会轻易放弃搜寻。
他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脚下的沙土柔软,几乎不留痕迹。最终,他在一处半塌的、看似曾是神庙或官署的高大建筑残骸下,发现了一个被碎石部分掩埋的入口。拨开枯死的荆棘,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虽然积满了灰尘,但顶部尚且完好,能够遮风避雨,位置也足够隐蔽。
他侧身挤了进去,立刻用碎石从内部将入口重新堵上大半,只留下几个不易察觉的透气孔。黑暗中,他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撕开肩头早已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布料,伤口暴露出来。周围的皮肤泛着不祥的深紫色,中间被箭簇撕裂的皮肉翻卷着,虽然不再流血,却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色。赤蝎蛊的阴毒之力正不断试图向心脉侵蚀。
他从怀中摸出柳知微给的绿色小瓶,倒出些许淡黄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一阵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和那股阴寒。他又取出水囊,小心地喝了两小口,滋润干得发痛的喉咙。剩下的水不多了。
做完这些,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强打精神,仔细检查了这个小小的藏身之所。角落里散落着一些陶罐碎片和早已腐朽的木质器具残骸,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他确认这里暂时安全后,才终于允许自己合上眼睛,抓紧时间调息,对抗毒性,恢复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并非风声的响动将他从浅眠中惊醒。他瞬间睁开眼,眸光锐利,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声音来自外面,是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不是追兵。追兵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被封住的入口旁,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此时天光已大亮,风依旧在废墟间穿梭呜咽。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棍,慢吞吞地从不远处走过。那是一个老人,穿着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羊皮袄,头发胡须皆已花白,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眼神浑浊,仿佛看尽了这片土地的沧桑。
老人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偶尔停下来,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声音被风声撕扯得模糊不清。
萧澈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在这片看似死寂的废墟里,出现这样一个老人,本身就透着古怪。
老人走走停停,最终在距离萧澈藏身之处不远的一截断墙边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干硬的饼子,费力地啃咬着。
萧澈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老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就像一个普通的、被困在这片废墟中的流浪者。但他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人吃完了饼子,靠在断墙上,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
就在这时,萧澈感觉到肩头的伤口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那股被压制的阴寒之气猛地窜动了一下,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虽然声音极轻,但在寂静的废墟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墙外的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直直地投向萧澈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儿?”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萧澈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握紧了短刀,脑中飞速权衡着是立刻突围,还是……
“出来吧,小子。”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能躲到这里,算你有点本事。老头子我要是想害你,刚才你就没命了。”
萧澈沉默片刻,权衡利弊。他现在的状态,未必能稳胜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且动静闹大,很可能引来真正的追兵。他缓缓移开堵门的碎石,走了出来,目光警惕地落在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