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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侍郎暴卒（第2页）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殿噤若寒蝉的臣子。天子离席，意味着这场盛宴以最不堪的方式戛然而止。

皇帝一走，殿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一部分官员在內侍的引导下，战战兢兢地退场，边走边回头张望，心有余悸。另一部分与张承德席位相近或有牵连的，则被裴铮带来的侍卫客气地“请”到了一旁，等候问询。

裴铮雷厉风行，立刻开始部署。他先是调来一队可靠的禁军侍卫，将张承德暴毙的区域彻底隔离起来，包括翻倒的案几、泼洒的酒菜、那只摔碎的琉璃杯，以及尸体本身。他命令侍卫仔细圈定范围，严禁任何人触碰。

接着，他走向那些被留下的官员和宫人。他没有立刻厉声喝问，而是先扫视一圈，将每个人的惊恐、不安、故作镇定尽收眼底。

“诸位大人，內侍，不必惊慌。”裴铮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张大人去得突然，陛下有旨，需查明缘由。本官有几个问题，望诸位据实相告，协助查案。”

他首先问的是坐在张承德邻座的光禄寺少卿李大人。李大人早己吓得面如土色，说话都带着颤音：“裴、裴大人……下官，下官也不知啊！方才还好好的，还与下官说笑，谈论淮安军粮调度之事……就、就一转头的功夫，杯子掉了，人就……”

“张大人饮酒多否？席间可曾食用过特别之物？有无异样表现？”裴铮问得细致。

“酒……饮了不少，但张大人海量，应不至于……特别之物？”李大人努力回想，猛地想起什么，“对了，舞乐起前，张大人说有些胸闷，吃了一粒自带的‘护心散’，说是近日操劳，太医嘱咐随身备着的……”

“护心散？”裴铮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药丸何在？”

李大人指着一地狼藉：“就、就放在那个小瓷瓶里，方才摔倒，不知滚落何处了……”

裴铮眼神示意，一名侍卫立刻小心地在碎片中寻找。

他又询问了负责斟酒的宫女。那宫女早己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奴婢按例斟酒，张大人席上酒水与其他大人并无不同……酒壶、菜肴都是统一呈上的……”

裴铮耐心听着，不时插问一两句关键细节，比如张大人饮酒的频率、倒酒时有无异常气味、可有其他人接近过张侍郎的酒杯等。

与此同时，林晏并未闲着。在裴铮控制场面、询问人证之时，他趁着侍卫尚未将尸体移走，再次凑近仔细观察。他避开明显的污秽，目光如扫描般掠过张大人的皮肤、口鼻、眼角，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他甚至不顾周明实等人难看的脸色，轻轻扳开死者的嘴唇，查看舌苔、牙龈。

周明实则带着御医，黑着脸开始查验剩余的菜肴和酒水，用银针试探，仔细嗅闻，但初步看来，似乎并无异状。这让他们更加焦躁。

裴铮问完一圈，走到隔离圈边缘，目光落在仍在凝神检查尸体的林晏身上。他走近几步，低声问道：“先生，可还有所发现？”

林晏抬起头，眼中带着医者特有的专注与凝重。他压低声音，仅容裴铮听见：“裴大人，基本可断定是毒杀无疑。而且……此毒非同一般，绝非寻常砒霜、鸩酒之类。下毒手法极为隐秘高明，若非对药性极为了解之人，难以办到。”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忙碌却难掩慌乱的周明实等人，声音更低：“此事，恐怕牵扯不小。”

裴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锐利如刀。他自然明白林晏的暗示。能在宫宴上毒杀一位三品大员，还能几乎瞒过太医院院判的眼睛，这背后的黑手，其能量和心思，都令人不寒而栗。

夜色己深，太极殿内的烛火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显得摇曳不定，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岐京的夜晚，从未如此漫长而危机西伏。张承德的暴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其下隐藏的暗流与漩涡，正开始缓缓显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