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立刻点头:“对!快点回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苏泽兰却坐在床边,没有立刻动作。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手指紧紧攥着包裹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向盛暄,而是直接落在了萧祈昀身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悲伤,有深切的恳求,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就在萧祈昀准备再次开口催促时,苏泽兰忽然伸出手,极其轻微地、却异常坚定地,拉住了萧祈昀垂在身侧的衣袖一角。
这个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盛暄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了,惊讶地看向苏泽兰。
萧祈昀也停下了动作,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泽兰拉住自己袖子的手指上,那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抬起眼,对上苏泽兰那双写满恳求的眼睛。
“殿下……”苏泽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沙哑,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可以……再去个地方吗?”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那个深埋心底、几乎不敢触碰的字眼:
“……我想……回家看看。”
萧祈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应允:
“好。”
苏泽兰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水汽,他飞快地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拉着萧祈昀袖子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更紧了些。
盛暄也大大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连忙道:“好,我们一起去。”
萧祈昀的目光落在苏泽兰依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他没有抽回手,只是平静地补充道:“先去故居,再回去。“
马蹄踏过荒草,碾碎沉寂。苏泽兰端坐马背,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起伏的山峦与岔路。怀中的包裹被他稳稳揽在胸前。
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刻骨的痛楚,但更深处,却燃烧着一股近乎执拗的、不容动摇的坚定。
他指引着方向,但记忆终究是模糊的。岁月和灾难早已抹平了旧日的痕迹。他们按照苏泽兰的指引前行,却数次走入歧途,或是面对断崖,或是闯入完全陌生的林地。
盛暄始终策马紧跟在苏泽兰身侧,每当苏泽兰露出迟疑或判断失误,他便立刻主动策马向前,向沿途遇到的零星农人、樵夫打听。
“老丈,请问这附近可有一个很多年前……遭过灾的村子?”盛暄的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的直率。
被问到的老人脸色一变,慌忙摆手,像是避讳什么极不吉利的东西:“不知道不知道!没听说过!几位爷还是赶紧赶路吧!”说完便匆匆离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这位大哥,可知晓一个村口有棵大槐树的庄子?大概在西北方向?”盛暄不死心,换了一种问法。
被问到的汉子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人迥异于常人的气质,尤其是萧祈昀那不言自威的气度,犹豫了一下,才含糊地指了个大概方向:“好像是有个废了的村子……不过那儿邪性得很,多少年没人敢去了,几位爷还是绕道走吧……”语气里充满了忌讳。
每一次询问,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苏泽兰的心。那些路人避之不及的态度和闪烁的言辞,无声地印证着那段被刻意遗忘和掩盖的惨烈过往。
苏泽兰的脸色愈发苍白,下颌线绷得死紧,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烧得更沉、更暗。
萧祈昀始终沉默地控马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他没有参与询问,但锐利的目光却时刻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地貌,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判断和修正着路线。他的冷静和沉稳,像是一块定心石。
日头逐渐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在一片陌生的山地里兜转了近一日,却依旧未能找到确切的路径。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峦化作模糊而狰狞的剪影,寒意随着夜风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