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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咬断石头(第1页)

“结案了?”

“结案了。”

“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小林的筷子抢走了他的目标,逼他抬头看烤盘对面的离职前辈,看前辈如何泄愤般咀嚼着他烤的牛肉,一边夺食一边还要对他进行再教育。

“喂,冈崎。你认真一点行不行?”

“我要是没有认真解决,我就不可能和你坐在这里吃饭庆祝了,前辈。”

“动机跟新闻上的一样?”

“总体来讲,就是报复社会而已。”

“那个什么日记,他在上面应该讲了很多话吧?”

“发泄不满嘛。那种大学生就爱说废话。”

“……你怀疑的女高中生呢?”

“调查清楚了,跟凶手作案没什么关系。”

小林忍无可忍叫他:冈崎!

“你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前辈。你还会比我更瞧不起无业青年呢。”

小林道生闭嘴了,闷头喝酒。今日冈崎请客,所以他故意点了店里第二昂贵的威士忌。酒液发出恨恨的倒灌声音,灯光下很透亮。一块因恼怒而融化并跳下瓶口悬崖的琥珀。

算了,也是,你一直都这样。小林蘸了蘸醋,自言自语。是我大惊小怪了,行吗?

冈崎盯着他倒酒,也为自己的感觉吃了一惊,惊异于自己没有感觉。烧肉的热气蒸着他和小林的脸。皮肉火烧火燎,像在小林公寓里被他摁在墙上。冈崎做那些事时,是陶醉地平静的,无愤恨,无羞耻,无困扰,因而十分顺从,没有抵抗,被百般磨弄到想逃,再止步于顶嘴。

当时他问小林觉得自己怎么样。小林诚实骂了一声该死。——很带劲。都怪他太殷勤。——这是他触摸自己时绝对想不到的回答。他吐出空气,口舌一下充盈着刺激的热感。他知道自己又兴奋了。

铁盘上飘出焦糊味。见他走神把食材烤焦,小林就趁机又骂他。小林万万猜不出他大脑里在白日宣淫。他把那硬邦邦的黑炭肉干夹走扔掉,脑中的一点快乐又给白烟吞掉了。

他放了饱满的肥牛上去,一条雪白的脂肪不慎被撕下来,分离了掉在一旁。铁网下火焰汹汹,它快速扭动了起来:缩水,蜷曲,变得焦黄,像一条抽搐的蚕。已死的它成了一头濒死的活物,有点腥膻。

直到给小林夹完最后一口他烤制的成果,他才问:前辈,你急着回家?

小林瞪着他,大约以为他要自顾自离场。他描述公事的专断态度已经刺伤了前任刑警的心。

“那就陪我逛一会吧。”埋单之前——接受破费的现状之前,冈崎说,“我们聊聊,我上次问你的那个案子怎么解决。”

小林得意地冷笑,重重给了他肩膀一拳。那冷笑无外乎是:离了我,你还是不行。

他想,这就是小林如今在他身上唯一想要的。

出了店门,已经是深夜。几星路灯可怜地悬在路边,偶然使习惯了昏黑的路人感到刺眼。不论日夜,K城光与暗、干与湿的配比总是欠妥,可见K城的造物主有着阴郁的审美趣味。满足理想形态的场域或许只有晴朗午后的山林。

冈崎听见自己走路的声响,感觉皮鞋底有些磨损。其实他还觉得小林的鞋子很丑。

不,他为什么非要请小林出来呢?他应该和金子凪,和共事的同僚们去开庆功宴。虽然死了十一个人,而他破获了一本预告杀人日记,也算不上可圈可点;但他出席了新闻发布会,白石的父亲当众公开谢罪了。

镜头的目光是雪亮的,舆论令白石虽死犹生:鞭尸的快感通常来源于大家一起假装尸体还活着。

事实上,他对着自己写出来的结案报告,也有点困惑。文字和画面全然不是一回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手法;谁死了,谁杀了人,为什么要杀人。“纵火案”三个字本身就剥夺了纵火案的涵义。

他想起脑内储存的许多影像:录像厅的废墟;掀开布认焦尸的悲恸者;白石的诅咒和崩溃大哭的脸;少女教唆犯罪的证据及其亲吻。这一切从他眼前流过去,他插兜看着,几粒哀怒的花火短暂落下来照亮水面,终于也无所谓。一个人一次也不能踏入一条河流。

他没有想太多。他不是一夜之间长成人文绝缘体的,有义务对世界“产生感悟”的反思者似乎也不是他。青山也不喜欢,尽管这正是她曾经攻读的方向。

学生时代他博览群书,但主要出于竞争心。一旦他尝试以一些文艺家鼓吹的“入乎其内”的方式阅读,就会有血案降临。他翻一本厚厚的小说,假装自己像主人公一样思考世界万物的情感逻辑,当夜他在单人床上开始发烧,呕吐,检查出胃出血。还有一次他看一个描绘主角如何慷慨走向火刑却宣称自己将要永生的故事,读着读着他的皮肤疼痛得火烧火燎,医生说他有过敏体质;因基因而异,有些人十七八岁才惊觉自己不能舔豆角也是有概率的。

小林与他肩并肩步行,向他抱怨自己在散打课程上不幸碰到的学生。多数学生被传单上的优惠价吸引而来。天赋太差的,意志薄弱的,听不懂教学的,再过一万年也不开窍的;说来说去,都不如自己从前在警署手把手带起来的冈崎星彦。小林怀念的,是冈崎会仅靠双腿一路狂奔五公里去找他的时代。

“是呀,”冈崎附和道,“那时候比现在人道主义多了。”

小林沉浸在世风日下的感叹中。冈崎抬头看见阴天里难得一见的群星,没有告诉小林。如果他能判断哪几粒是确凿的北斗七星,就会炫耀地对小林说出口了。可惜他无从分辨。

小林冷不丁问:“……你父亲,在你十六岁就去世了?”

“嗯。”他并没有受冒犯之感。“至少我不是孤儿,抚养权还可以交给母亲。”这是真话。他一天也不曾以孤儿身份生活过,虽然托管所老师对他怀有一种父母双亡的错误印象。

“你跟你爸关系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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