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仔细品味著这个价格,心中权衡。
他知道,这或许是当前情况下,最能平衡各方利益的选择。
他看向王琮:“便依王卿所议。即刻擬告示,明日清晨,於县衙前及城內各处紧要路口张贴,言明太子賑灾行辕,以玉盐易米,一两盐易粟米三升”,並————”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加上一句,太子殿下承诺,十日內,必使掖县粮道畅通,市面有粮!””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刚才还在为盐米兑换比例暗自盘算的眾属官,脸色瞬间大变。
一直强忍著的竇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跨前一步,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
“殿下!十日万万不可!!!”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显示出內心的极度焦虑。
李承乾目光一凝,看向竇静。
“竇卿何出此言?十日,已是孤估算的极限,灾民等不了更久!”
“殿下!”竇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沉稳、更具说服力,但语速依旧飞快。
“臣知道殿下心繫灾民,欲解倒悬之急。然,十日之期,实在太过仓促,风险巨大啊!”
他掰著手指,一条条陈明利害。
“殿下请想,我们虽已发布债券,以盐、以利吸引粮商,但消息传开需要时间,粮商筹措粮食、组织运输更需要时间!”
“从关中、从江淮、甚至从巴蜀运粮至此,山高路远,漕河虽便,亦需装卸周转。十日?恐怕连最近州县的粮食都未必能完全集结到位!”
“此其一也。”
竇静顿了顿,继续道,语气愈发沉重:“其二,殿下,信用之基,重於泰山,尤在这危难之时,更是维繫人心的根本!”
“我们初来乍到,以盐易粮,已是藉助了东宫的信誉。若此时再许下十日必有粮”之诺言,全城、乃至周边灾民必將翘首以盼,將此言视为救命稻草,朝廷的承诺!”
“可万一————臣是说万一,十日期限一到,粮车未至,或因路途耽搁,或因其他变故,未能如约而至————届时,百姓由期望转为绝望,將会是何等局面?”
竇静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
“那將不再是简单的饥荒,而是信任的彻底崩塌!民怨沸腾,之前所有努力都將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骚乱!”
“殿下,届时我们手中若无粮,拿什么去安抚?拿什么去平息?朝廷威信,东宫信誉,將荡然无存,受损之严重,远非一时一地之饥饉可比啊!”
竇静说完,深深躬身,几乎將头埋到地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啪声,映照著每个人脸上凝重至极的神色。
竇静所言,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他们不是不想快,而是这“快”的代价,可能是他们、乃至整个朝廷都无法承受的。
王琮也深吸一口气,出列附和。
“殿下,竇詹事所言,实是老成谋国之言。十日之期,確如悬崖走马,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臣附议,此期————当延后。”
张郎中等其他官员也纷纷躬身:“臣等附议!”
“殿下,稳妥为上啊!”
一边是迫在眉睫的生死,一边是可能引发更大灾难的风险。
这抉择,太沉重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再次落在了李逸尘身上。